第一章 孤星(1 / 2)

夜色落下的很快,從天幕直垂而降,卻絲毫沒有美感,城市的夜空看不到星星,更像是一張漆黑的羅網。

街道上的行人走的大都匆忙,也有人在笑著遊蕩,隻是那笑中帶著些不清不明的怪異。

自然沒有人注意到了他,他站在陰影裏低著頭,指縫裏的半截煙蒂在風中忽明忽暗地閃動著橙色的光,切到眉下半截的發梢微微遮住了眼,他就從發隙間抬著眼皮看著過路的人,霓虹燈閃在他腳前的街麵上,五彩斑斕的像油畫一樣。

陳辭失去了耐心,雖然他本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但兩個小時的等待讓他明白自己等的那個人大概不會來了,他把已經燒的快要到頭的煙蒂捏在中指和拇指間遠遠彈了出去,胡亂地用手掃了掃碎發,從陰影裏走了出去。

依然沒有人多看他一眼,因為他留著亂糟糟的中長頭發,穿著一身顯得有點老氣的厚棉西服,脖子上纏著一條土色圍巾,腳上蹬著皮麵的黑色馬丁靴。

這是一座巨大而迷離的城市,他那身完全落伍的套裝和這座城市之間充滿了隔離感,整體看上去倒是有一點日係的風格,那麼還勉強可以說和潮流沾得上邊。

陳辭忽然把臉仰著向夜空猛地吸了一口冬日裏的冷氣,他大多數時候都是低著頭的,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大家都覺得他是個沉默而內向的人,這種人哪裏都有,並不值得人注意和關懷,但他的性格很好很溫和,所以人緣倒不是很差。

他穿過外灘車水馬龍的大道,一頭紮進了地鐵站的人流中。

地鐵在途中的一站停下了,陳辭從城市的另一端走出來,就像穿越了一個漫長的隧道,他在人丁稀落的小道上又走了半個小時,不遠處的平房裏燈還亮著,他自然地伸手推開了未上鎖的門,屋裏沒有人來過,那具屍體靜悄悄地躺在地上,身下的血液已經變成黑紅色,泛著半幹涸的顏色,就像調色盤裏快要凝固的顏料。

他隨手從一邊拉過了塑料頂的凳子坐下,把背靠在掉漆的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陳辭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的褲帶,手指觸到了一塊硬物,他輕輕把那支刀抽出來,刀身擦著刀鞘嗡鳴。

那是一把做工十分精美的小刀,看樣子已經是有些年頭的舊物,但仍然顯得標誌,刀鋒上淬著一股刺眼的耀白色,陳辭低頭看了幾秒鍾,把刀收了回去,隻握在手裏,整個人逐漸鬆軟了下去,像一個溢滿的氣球被一根極細的針紮出了口子。

從頭到尾他也沒有看一眼那具屍體,似乎那個瘮人的玩意根本不存在似的,地上的人大概死了已經有四五個小時,但由於時值冬日,並沒有散發出令人難忍的惡臭,隻是靜靜地伏在那裏,血是從他的脖子上流出來的,十分驚人的出血量,估計是被割破了頸上的動脈,下手的人非常幹脆利落,也沒有絲毫猶豫。

“秦隊,一刀斃命的,沒有任何指紋和腳印,又是個麻煩的案子啊。”

男人的臉在紅藍燈下一閃一閃,他應了一聲,看向手下年輕的刑警,“死者什麼身份,查到了麼?”

“沒什麼身份,普通人,一家水電公司的經理,按理來說也不該結上這樣的仇家。”

“什麼樣的?”

小刑警愣了一下,摸不清隊長話裏的意思,不敢輕易回答,他來隊裏的時間並不算太久,但這個秦隊的脾氣是在警係內部都出了名的硬,不過辦案的手段也和他的脾氣一樣,要不是非科班出身的底子,應該早有升官的機會。

“你說這樣的仇家,你覺得凶手是什麼樣的?”

既然隊長又重複了一遍,年輕人也隻能硬著頭皮開口,“這個叫許理的受害人並不住在這附近,相反他的出租屋在兩個區以外,所以說他是被人約過來的,那麼他事先應該有警惕才對,這樣看的話,隻有兩種可能,要麼凶手熟人作案,趁他不備下的手,要麼凶手就是個慣犯,手段幹脆,他沒有反應的時間。”

“嗯,現在警校裏也能學到些東西啊。”

小刑警幹笑了兩聲,也不知道那算不算誇獎。

“有一件事很奇怪,你沒有發現麼?”他忽然問,“那個屋子其實並不是第一案發地點,但是在受害人已經遇害之後,凶手又回來過一次,他回來是要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