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皎狐疑地望了身邊男子一眼,就低了頭,算是暫且相信他的話了。

可琢磨了一會兒,她還是猶豫著開口道:"阿青就要回來了,他就要回來娶我了。"提到阿青,她臉上立即放光,眉眼間都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我們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阿青人可好了,處處都讓著我。"

這是兩人第一次這麼親密的接觸,也是第一次獨處,謝潮榮聽了陳皎的話,忽然覺得,這位姑娘空長到了二十歲,原來還是這般單純。他不相信,一個男人若是真心尋得了一輩子想要守護的女人,為何會要她獨獨守了五年。

女人就像一朵花,花是要養在溫室裏好好嗬護著的,如何忍心叫她寂寞

他以前不懂得嗬護,是因為從來沒有遇見過想要嗬護的人,如今懂得了,卻是遲了一步

謝潮榮忽然覺得這是老天跟自己開的玩笑,他一直在尋找自己真心想要娶的那個女子,如今好不易找到了,老天爺卻殘忍地告訴他,她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妻了。他雙拳緊緊攥住,搭在膝蓋上,體內有一股子火上下攢動著。

她為何要有了未婚夫,既然她已經有了未婚夫,老天又為何要讓自己遇見她。

陳皎沒有注意到身邊男子神色的變化,還在懷緬著過去跟阿青在一起的種種美好,以及憧憬著未來兩人婚後的甜蜜生活。原本還想著輕生的姑娘,隻要一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她就很快樂。

"陳姑娘,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的阿青不回來了呢"謝潮榮不是真心想著要潑冷水的,可他實在覺得這個姑娘太傻,她就是屬於那種什麼風雨都沒有見過的姑娘,太過輕易相信別人說的每一句話。

"不可能的"陳皎眼睛睜得圓圓的,明顯有些生氣了的樣子,她生氣的時候模樣特別可愛,像是個被搶了糖吃的小孩子一樣,"阿青一定會回來的,他答應了我,說會在我二十歲生辰之前回家娶我的。"

見她這般在意自己方才說的話,謝潮榮實在不忍心再繼續說下去,便輕輕點了點頭,轉開話題道:"我瞧你家境還算不錯,想必是讀過書的,都念過什麼書"他眼見著姑娘要跟他急眼了,又聽她剛剛提到過寫信,心裏就知道她是讀過書的,若是讀過書,就有話聊了。

果然,陳皎也不再糾纏之前的話題,隻老老實實說:"我爹是秀才,生前在私塾裏當教書先生,我爹從小對我很嚴,七歲開始就教我讀書識字。可我爹說我不夠聰明,讀書的天賦比阿青差遠了,他喜歡阿青。"

見幾句話又要扯到了他不想提的人,謝潮榮趕緊打斷道:"那你讀過什麼書"

陳皎雙手*疊放在膝蓋上,又將下巴擱在*疊著的手背上,想了想說:"我是讀三字經啟蒙的,之後又讀了四書,後來我娘嫌我爹管我太嚴,就說女娃子讀那麼多書沒有用,說認識幾個字就行了,我爹聽我娘的話,漸漸也就不盯著我了。我認了字後,有些時候會偷偷跑去爹爹的書房,我喜歡陶淵明的詩,喜歡他的桃花源記,喜歡那裏麵的生活,無憂無慮的,多好。"

謝潮榮望了她一眼道:"那裏的生活,不過是陶淵明想象出來的而已,這世間哪裏會有與世隔絕的生活。後來不是也說了嗎,再回去找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了。這就說明,之前的不過是一個夢罷了。"

陳皎才不理他,隻是笑著道:"反正我跟阿青往後就要過那樣的生活"

謝潮榮獨自靜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但是細細想來,那種生活,確實是讓人向往的。

他從小就生活在百年世家,不論是祖父父親,還是兩位兄長,打小就是立誌要掙個功名的。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久而久之,他也覺得,人活在這世上,若是不掙個功名,那便是不完美的。

尤其是有血性的男兒,怎麼可以不爭取功名呢不論是參加科舉,亦或是上戰場殺敵,那都是男兒應該做的事情。

他以前一直是那樣覺得的,雖然偶爾會有抵觸排斥,但是從沒有想過,自己那種抵觸的情緒是從哪兒來的。直到如今坐在自己身邊的姑娘跟自己說著她所向往的生活,他才明白,其實父母給他安排的,從來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是在為整個謝氏家族而活,他從來沒有真正為自己而活過。

他靜靜沉默了一會兒,待得再轉頭去看的時候,身邊坐著的人已經睡著了。

謝潮榮唇角抿出一絲笑意來,緩緩伸出手臂,將手輕輕勾住了陳皎的肩膀,再稍稍用力一攬,就將佳人攬到了自己懷裏來。

溫香軟玉在懷,謝潮榮沒來由地緊張,他深深吸了口氣,可還是抑製不住的心跳加速。

這一夜他都沒有睡著,他怕自己睡著後,時光就會流逝得快,這樣美好的時刻,他真想叫時光慢些走。

待得天漸漸呈現出黛青色,待得東方燃起層層彩霞,陳皎才幽幽轉醒。

她還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別的地方,隻當是在家裏,就喚起霜兒來。

謝潮榮忍不住笑,輕輕喚了聲:"陳姑娘"

陳皎聽耳邊有男子的聲音,嚇得一個激靈,睡意全無。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披著男人的衣裳,又見自己睡在了別的男人懷裏,她羞得緊緊咬住唇,眼裏立即濕了一片。

謝潮榮道:"陳姑娘,今天的事情,我不會與任何人說,也不會做出任何有損姑娘名聲的事情,你且放心好了。"說完話,他想伸手去將陳皎扶起來,見她似乎刻意離了離身子,他又收回了手道,"我瞧你腿腳似乎受了些傷,你自己嚐試著,看能不能站起來。"

陳皎腿腳坐麻了,可還是能夠站起來的,她起了身後,望了謝潮榮一眼,微微行了一禮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又抬頭望了望天空,見天已經亮了,急著道,"我娘肯定擔心死我了,我想回家。"

她說得有些無助,言語間也有些討好,她現在這個樣子自然是不能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