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水可載舟亦可覆(1 / 3)

進入六月,天漸漸炎熱了起來。

而陳瑜已經適應了這裏的生活以及馬夫的工作,城內所有的鋪子、倉庫、碼頭和織布坊都去過好幾次。駕車時也經常聽小姐她們說起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他便知道這陳家在江寧城內的店鋪生意雖不多,但卻作為了陳家在各地生意的一個重要樞紐,南北來往的貨物基本都要經過這,所以平常事情倒也頗多。

小姐她們去鋪子裏花的時間是最少的,所以能回去的比較早。她們也僅僅是去翻一下賬本看看新布料的販賣情況,以便對以後生產布料的款式或者價格做出調整。

而去工坊、碼頭和倉庫花費的時間就會比較多,有些事情一般需要她們親自指揮著。

偶爾也會去城內跟不同的商人商量一下合作的事項,他和孫老頭自然沒機會進去,都是在外麵候著,而小姐她們對這種事情也一般不會在馬車裏細說,隻會說些某老板很吝嗇某老板小肚雞腸之類的話,除此之外他知道的便也不多了。

從那車禍事件後,陳瑜駕車時就開始變得謹慎,所有的事情都是按部就班,倒也並未再出過任何的差錯。不過他偶爾想起那位秦姑娘,嘴角便隱隱有些笑意,覺得那位身子骨太弱的秦姑娘實在是有趣。

陳瑜每日雖能見到那讓他第一眼便動心的陳佩靈,但也知道自己憑這小馬夫的身份是沒有什麼機會的。而且這段時間以來,他也發現這位陳家小姐的性格並不似外表一樣柔弱,處理事情,待人接物都滴水不漏,是位心機頗深的女子,所以陳瑜便收起了對這位小姐的其他心思,漸漸敬而遠之。但一細想,似乎也隻有這種女子才能有資格外出管理家族裏的一些生意了,倒也是有些佩服。

不知為何,自他來這以後就從未下過雨。

而在這六月初的某一日,天上有了幾朵白雲,一會遮住了太陽一會又露出來,也算是削減了幾分夏日的炎熱。

這天下午,陳瑜和孫老頭駕車載著小姐和晨兒霞兒去往拂柳街北,秦淮河岸的錦秀閣。這個店鋪也是來過許多次,陳瑜對這頗為熟悉,來這買布的都是一些打扮靚麗的年輕女子,想必便是附近的青樓藝妓。

陳瑜把車停在鋪子門口,等小姐他們下了車,便牽著馬車來到一背光的陰涼地。孫老頭仍是斜倚著車廂,在打著瞌睡。從陳瑜開始駕車後,這孫老頭就做起了甩手掌櫃,把這駕馬車的活交給了陳瑜,他自己呢就每天打個盹,偷個閑。陳瑜倒也無所謂,一來這駕車也不算什麼累活,二來是這孫老頭駕車真是一把好手,那天也算是幫過他一次。

陳瑜自然不能像孫老頭一樣,無聊地賴在車上,他喜歡去附近河畔幾顆大柳樹下的陰涼裏乘涼,消遣時光。當然,這裏也不僅僅隻有他一個人,零零散散的會有些人在釣魚,附近還有一個茶攤,有一男一女,想是這茶攤攤主和他的女兒,在這做著生意。

這種天,在陽光下便覺得炎熱難耐,在陰涼裏就覺得涼快舒爽,不像在大暑的日子裏,連吹來的風都是熱的,倒也說不清是好還是壞了。

此時陳瑜正蹲在河畔,隨手從柳枝上摘下幾片柳葉,再將柳葉扔到河裏。一會扭頭看著河畔來來往往的行人,一會又望向秦淮流來流去卻流不盡的河水。

在他附近的是一釣魚的老爺爺,滿頭銀發,腰背卻挺得很直。陳瑜每次來這乘涼總能看到他,雖年紀大,倒是這釣魚的人裏最勤快的。

“老爺爺,我來這看您釣魚好幾天了,沒見您釣上過魚兒來。剛才好不容易釣了條怎麼還放了?”本是沉默的陳瑜忽然疑惑地問著那位老爺爺,似是對這位老爺爺釣魚又放魚的行為不理解。

那位老爺爺卻笑了笑,並未轉頭,“這位公子可能不知,一般人釣魚是為了得魚,而老朽釣魚則是為了鍛煉心性罷了。”

“我可不是什麼公子,隻是一個小馬夫。”陳瑜心裏這樣想著,嘴上卻反問著,“鍛煉心性?是為靜心?”

“沒錯,便是為了靜心。”那老爺爺微微點了點頭。

陳瑜眼睛一轉,卻是想好了怎麼去反駁,“釣魚釣魚,既然釣了自然是為了能釣上魚,不然不就愧對了本意。”

那老爺爺剛要笑著說,這是不想與人講道理的歪理,卻又聽到後麵的話,便一邊聽一邊思考著,時不時還會皺一下眉頭。

陳瑜則快速地說著,“如果不為釣魚隻為靜心,那坐在這河邊持一木杆與持魚竿有何區別?若隻為靜心,獨坐家中不也是靜心,何必又要出來?若真為靜心,身處鬧市不是更能鍛煉心性嗎?雖聽絲竹卻不被亂耳,雖處案牘那也不會勞心,這不才是真正的靜心嗎?”

陳瑜這一連串的發問使得這老爺爺皺眉片刻,最後扭頭打量了他一番,這才說道,“確實有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