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箱底的聖像(1 / 3)

“如果泥澤邦的人不再覺得自己與他們是穿同一條褲子的,那報複就會隨時接踵而至。”

吉哈德·阿齊茲表情呆滯地念著誓詞,旁邊的人們則一臉嚴肅、毫無表情。他手上的蠟燭燃燒到最後短短一截時,他趕緊一甩手把它丟到冰涼的石板地麵上,周圍霧氣繚繞、星火閃爍。人們把煙頭放進嘴裏,挨個過來和他握手,用各自不同的力度,這都代表著他們的祝賀。

這算是阿齊茲一生中難忘的時刻,這次儀式顯然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難以磨滅的記憶,眼下走到這一步,他的主要抱負已經初步實現。他現在是一個門檻不低的泥澤邦組織的最新一員了。

在過去的二十年裏,阿齊茲忠誠地為裏達的泥澤邦頭目們效力,並最終得到了回報。最初,他做過不需要思想和頭腦、冷酷無情的貸款業務專員,實際上就是個“回款經理”。那天下午早些時候,有種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這一天將具有特別的意義。他接到了阿巴赫穆見麵的口信,這是個離群索居的人物,難得與手下們麵對麵的碰頭,盡管阿巴赫穆靠著他們的引誘勒索、賭博和放貸活動發了大財。

作為一個精明的佰紮泥澤邦老大,阿巴赫穆一直在煽動和組織這個家族在裏達的罪案活動。

在熙熙攘攘的裏達城區港務局公交終點站,阿巴赫穆等著阿齊茲的到來。作為一個帶隊伍的頭,阿巴赫穆掌管著一百多號泥澤邦船番人成員,這些人每年就像給女人梳頭一樣,從這塊地皮裏搜刮出數百萬馬賽的不義之財。作為什一稅,他們還得把部分錢款繳納給管理層,即佰紮家族居住在紅河對岸的首腦們。阿巴赫穆已經六十多歲了,高高的個頭、體型修長、站的筆挺,完全不像是一個要領養老金的人。他草草和阿齊茲握手後,腳步輕快的走出了公交站。

六月份的這個下午,他們一路上寡言少語,比其他泥澤邦角頭幾乎年輕了四十歲的阿齊茲隻是加快了步伐,盡量緊跟那個精神矍鑠的前輩。阿巴赫穆從未主動和他搭話,這讓體格健壯、體重九十公斤、身高一米八的阿齊茲感受到一種苦澀的淡淡挫敗感。在裏達的泥澤邦船番人中,作為一個地位顯赫的老牌戰士,阿巴赫穆是個令人生畏的靈魂人物。當法迪·白勒穆在五十年代成為了暴風星係最惡名昭著的泥澤邦頭子時,阿巴赫穆已是個在裏達為他效力的安全官。在阿巴赫穆的麵前,阿齊茲必須恭敬而謹慎、必須幹淨利落地回答他的問話、不折不扣地執行他的指令。

在裏達服裝商貿市場隔壁的製衣廠,阿巴赫穆把阿齊茲介紹給了一個名叫西羅的司機,再一起乘車趕往下一個預先選好的地址。西羅是佰紮泥澤邦家族在服裝商貿市場中負責看管工人的主管。和前往製衣廠的那段短時間步行一樣,他們一路沉默不語,直到抵達一棟簡易的木屋門前,這將近半個多小時的乘車旅途才告結束。對裏達很多地方都不太熟悉的阿齊茲覺得,他們已經來到了城市靠北邊的地區。

在一間陳設簡陋的客廳裏,幾個和阿齊茲素昧平生的人正等在那裏,其中就有那個自稱胡德·阿塔的人。阿齊茲知道,在泥澤邦這個受到層層隔離保護的核心圈子裏,這個六十多歲、個矮而健壯,且不苟言笑的男人,還有另一個名字——“豪豬達克”。他很清楚這個名字的含義,阿塔是整個裏達地區佰紮寒武紀泥澤邦家族的老板,他的綽號使得他一輩子都在逃避安委會警方偵探的追捕和傳喚。這些人聚在客廳裏隻有一件事要做,舉行一個秘密儀式,吸收阿齊茲為兄弟,讓他成為一名經曆了考驗的正式“掛牌”的船番人。

阿齊茲知道那些本冊,碑界航線地區五大寒武紀泥澤邦的船番人成員名單,已經塵封了起碼二十多年。最近,隱約有傳言稱,那些名單會重新為有功勞的人而重新打開。阿齊茲曾為自己的前途而苦惱過,他渴望得到讓人垂涎的泥澤邦“經理”或“主管”資格,結束自己長期的跟班身份。

“小子,泥澤邦可都是有骨氣的人。”即是否有資格通過審查的委婉之語,要求得有過至少一次有旁人能見證的暴力行徑,通常是謀害,或成為家族的“回款經理”。阿齊茲倒是自信在這個兩個方麵都能拿到高分,來證明自己的骨氣。

阿齊茲曾經聽說過前輩們對入會儀式的零星暗示。他有個模糊的印象,認為要念什麼古老的宣誓效忠的咒語、詩歌之類的,要手按著寒光閃閃的銳器,對著聖像發誓,然後割開按住銳器的手指,讓血液流出來。然而,當他的儀式結束時,阿齊茲才發現是如此簡短無奇,心裏不免湧起一種淡淡的失望。

“豪豬達克”從客廳的椅子上站起身來,開門見山的說道:“開始吧”,然後直言不諱地告訴阿齊茲,他是家族的老板。阿齊茲接過來一張橢圓形的聖徒畫像,同時,旁人告訴他,用火柴把它點起來,然後重複阿塔語調陰沉的咒語:“要是背叛了朋友,背叛了家族,讓泥澤邦的人覺得自己和他們不是一條心,但凡身上有那麼點奇怪的氣味,他們就可能在自己半夜睡著的時候,踹門而入,把我的靈魂,就跟這張聖像一樣處理。”

盡管儀式顯得突兀而且簡短,但一想到其意義重大,阿齊茲還是由衷地在心底暗暗狂喜。“我興奮的不得了,之前我認識的每一樣事物,現在看起來都有點陌生。我現在和普通人不一樣了,已經進了從小孩子時候就渴望的秘密社團了!”

不久以後,回到了裏達老窩的阿齊茲,從前輩那裏得知了這個入會儀式簡樸的原因。這些人現在可以開誠布公地與他談話,因為他已經取得了正式船番人成員的資格。佰紮泥澤邦家族其他頭目非常看重他的成就與作為,認為他和普通成員不一樣,沒有必要因循那些繁文縟節。他已經牢記了基本準則,在把握和踐行泥澤邦的行為規範上,他被認為比絕大多數新船番人要出色得多。毫無疑問,他適合這種“生活”。

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裏,通過親眼目睹和泥澤邦密友的告知,阿齊茲將了解寒武紀泥澤邦在一個世紀之久的時間裏,如何舉行更有代表性的入會儀式。這種儀式效仿泥澤邦早在其他星係的、帶有宗教色彩的秘密入會規程,意在顯示從一個毫無聲望的“崇拜者”,到跨入兄弟階層,成為一個有特殊權益和承擔特別義務的船番人的重大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