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至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眯了一會兒,忽然被肚子的一陣隱痛弄醒。
心知多半是中午的米粉吃出問題了,隻好無奈起身,從床頭扯了幾張紙,匆匆出了門。
文興中學的教師宿舍是沒有廁所的,甚至教學樓裏也是沒有廁所的。
整個學校的廁所就在一間低矮的磚房裏,一邊男,一邊女。
薑至輕車熟路地走到廁所外,隔著幾十米,就聞見了一陣刺鼻的味道。
他皺著眉頭,走了進去,隻見幽暗的廁所裏,三點光亮在搖搖晃晃。
他麵色一變,這是幹啥?
妖人做法?
他目光警惕地走上前,眼睛漸漸適應了光線變化,眼前的一切也慢慢清晰了起來。
視線中,一個男子腳踏黃河兩岸,手持一炷長香,正默默蹲著用力。
嗯?
這是......愛的供養?
還是開席之前拜上一拜?
薑至的動靜不小,那人也自然地扭頭望來。
“老戴?!”
薑至一聲驚呼,響徹在這個小小的空間。
“你誰啊?”
坑裏蹲著的眼鏡男一臉迷惑地看著薑至。
薑至也立刻反應過來,笑著道:“我剛路過那邊教師風采展示牆,看見你的照片了,我是今年新來的老師,我叫薑至。”
薑至正下意識要伸手,忽然覺得好像有些不大合適,隻好尷尬地甩了甩,打算找個坑位蹲下。
這不看還好,一掃眼,差點把昨晚的飯都給吐出來。
他已經記不起自己有多少年沒曾見過這樣的場景了。
旱廁,黑的黃的,幹的稀的,滿坑滿穀......
自己曾經是怎麼忍過來的!
他忍不住打了個幹嘔,眼鏡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習慣了就好了。等開學了有學生天天收拾著就能好些。”
薑至很想扭頭就走,但腹中的一陣絞痛讓他不得不屈服。
他隻好選了一個還算勉強能下腳的坑位,試探地伸出腳,踩到幾條蠕動的白蛆,發出幾聲細微的爆裂聲,然後視死如歸地蹲了下去。
然後,他看著麵前飛舞的蚊子和蒼蠅,頓時明白了眼鏡男手中那三根香的作用。
伸出手在空中胡亂地扇著,一旁的眼鏡男慢慢站了起來,走過來將手裏的香遞向了薑至,“要不要。”
薑至連忙接過,“謝了。”
眼鏡男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徑直走掉。
薑至拿著香,繞著周身舞了舞,感覺不僅蚊蠅少了些,空氣中的味道也能接受些了。
就在這時,一隻碩大的黑老鼠拖著長長的尾巴從他的麵前一躥而過。
不到一分鍾,薑至急急忙忙地衝了出來,將手中的長香一扔,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什麼叫【如入鮑魚之肆,久不聞其臭】,這特麼就叫!
不行,不行,堅決不行!
租房子!立刻!馬上!
雖然他知道,這個破舊的廁所在天怒人怨之下即將在半年後廢棄,但他真的一天也忍不了了!
匆匆跑回宿舍,薑至從箱子裏翻出幾千塊錢,就直接衝出了校門。
學校的對麵是文興鎮農村信用社,櫃台所在的門麵背後,便是信用社的家屬樓,有不少已經調走的領導全家都搬走了,但房子還在。
可惜這個小地方也沒啥外來人口流轉,便隻能一直空著。
這是薑至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好的地方,離學校近,環境也不錯,在這兒安置一個據點最是合適,到時候沈知墨過來,也都比較方便。
隻是原本不至於這麼著急的,一泡突如其來的屎大大加快了這個進程。
整個租房的過程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在這樣的小地方,鎮子西頭誰家的豬跳了圈,東頭閑著每天在門口擺龍門陣的大媽不出一天就能知道。
薑至隻是跟信用社大門口的大爺問了一句,不出十分鍾,就有幾個閑著沒事的大媽幫著張羅起來。
聽說薑至是中學的新老師,這幫大媽就更放心了,這在小鎮上可算是優質客戶。
一個大媽找來負責這事兒的一個信用社員工,跟房主電話聯係。
另外幾個大媽圍著薑至滿意地看了看,“小夥子,有女朋友了嗎?”
薑至連忙道:“有的,有的。”
沉默片刻,一個大媽不甘地開口道:“那介不介意換一個?我跟你說,我有個侄女......”
“咳咳......電話打完了。”薑至看向那個將電話放回腰間的員工。
那人朝薑至點了點頭,“薑老師,走嘛,我帶你去看房子。”
薑至如蒙大赦,連忙跟著走掉。
很快,兩人寫了一張簡單的協議和物品清單,確認無誤,各自按好手印,一個月五百塊錢,一個兩室一廳還帶基礎家具的房子就租給了薑至。
押一付三,交割完畢,薑至隻是找人來換了個鎖便走回了學校。
因為時間已經將近五點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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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四十,許大勇的宿舍裏,站著兩個精心打扮完畢的年輕人。
楊興遲疑道:“真不叫他一聲?不合適吧?”
許大勇搖了搖頭,“有啥不合適的,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還用人提醒?”
楊興想了想,便也沒再堅持,他揉著肚子,小聲嘟囔道:“還真有點餓了。”
“何止有點餓啊!”被他這麼一提,許大勇也揉了揉肚子,笑著道:“知道晚上要吃好的,我中午就對付了一碗泡麵,現在是很餓!”
兩人都嘿嘿一笑,許大勇忽然想起了什麼,“哦對了,咱倆先出去買包煙吧,到時候肯定要散煙的。”
楊興遲疑道:“咱倆又不抽煙,有那個必要嗎?”
許大勇擺了擺手,“你現在不抽,今後也不抽嗎?我今天看三個校領導都抽煙,跟他們打交道不抽煙哪兒行!你想想今天上午,那位都知道給司機發煙。別磨嘰了,走吧,一會兒領導該來了。”
說完兩人便匆匆走出,鎖上房門,朝著校門口走去。
“唔......等一下......等一下。”
二人的身後,喊聲響起。
薑至匆匆掛上門鎖,快步追上二人,然後將手裏的兩個小麵包遞了過去,嘴裏含糊不清地道:“來,先墊墊。”
許大勇看了一眼,擺了擺手,“不用了,謝謝。”
楊興也搖搖頭,尷尬地笑著道:“不用,謝了。”
薑至艱難地咽下口中的麵包,也不生氣,笑著將麵包裝進褲兜,一拍大腿,“你們先走著,我有東西忘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