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很快飄過,淡淡的月光鋪滿院落,方才竟是幻覺,這兩個人仍舊背對著自己,他暗歎自己多疑,聽他們繼續對話。
“楊素一直和江湖不睦,我們早想將他除之後快,可以借此機會一並完成,我覺得我們可以一把火燒了司空府,以除後患,你說怎麼樣?”紅拂語調歡快。
男人縱容的揉揉她的腦袋,“正合我意。”
李靖卻聽的越來越心寒,手覆在寶劍上,人說‘最毒婦人心’,眼前這個小女人,殺人放火,什麼都敢做,心中的排斥感更深,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很快想到一件事,若是楊素死了,師父重托,他的錦繡前程豈不是功虧一簣,四年前的悲催事件又要重演,他應該立刻去通報!
隨即心中思量另一種可能,他不是輕舉妄動之人,決定再聽聽,確定是否屬實再行動。
“人來了多少?”紅拂抿嘴一笑,目光晶亮狡黠,低下眉眼。
“半月之內,陸陸續續進了長安城約有五百人,今夜進府的有六十人,府外埋伏六十人,剩下的人在長安城各城門接應。”
“府裏各路高手可都控製了?”紅拂繼續問道。
男人點頭,“都已經被我們的人控製住,所以今夜格外的安靜。”想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隻有一個,聽說府內新來了一個李姓食客,武功不錯,隻是你們共處在一個房間,我們就沒有動手。”
紅拂笑的更甜了,“方才他睡的正香,屋裏點了安魂香,今夜大約是醒不了了,等到大火燒起,看他造化,若是葬身火海,隻能怪他命不好。”
李靖聽到這裏,幾乎咬牙切齒,妖女,妖女,甚至還要害了他的性命,幸好他出來得早,否者……手心出了薄汗,心中厭惡又多了一層,瞪過去,紅拂似乎有感覺般的顫抖了一下,回頭看過來。
他輕輕側身,似乎聽見一聲輕笑,聽她說道,“今夜風大,那株海棠枯枝沙沙的響,真有些恐怖……”
男人也看過來,海棠沙沙作響,虯枝投下巨大的陰影,轉移了話題,“那我們先撤了,子時左右行動,以铩羽箭為號,到碧湖彙合。”
“負責放箭的兄弟可有安排?”
“在碧湖東走有一處假山石,假山石上有機關,打開機關,是我們事先挖好的一條撤退的地道,他就在此處,確保安全。”他說的格外詳細。
兩個人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亭子,待腳步聲消失了,李靖從海棠下現身,心中沉吟,紅拂說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他應該立刻向侯爺稟報的,可是……
萬一,這又是紅拂的一個小把戲,豈不是讓侯爺對他心生嫌隙?
這世上,誰都可以信,就是紅拂不可以,想了一下,還是再確認一下為好,碧湖畔假山石,也好,若是裏麵真有地道,他便擒了那負責發令的人,向侯爺說明,若是沒有,那最好,今夜小心便是。
想著,向碧湖方向奔去。
今夜格外的冷,碧湖一片蕭肅,李靖繞過石橋,來到假山石前。
繞了一圈,普通人看來不過是尋常山石,他深諳奇門遁甲之術,一眼看出石上的紋路,竟是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擺出的繁瑣陣仗,他低頭沉吟了一下,在舉手間解開,山石緩緩裂開一條一人寬的裂縫,射出微茫的燭光,走進去。
看來紅拂說的沒錯,可是,這裏確切的說,應該稱之為很小型的地宮。地道應該比這個粗糙的多,不會在壁上還裝上流金的燈架,而且這裏較為寬敞,四目望去,並沒有向外通去的洞穴。他走了幾步停下來,覺得不對,決定撤出去,然而,牆壁後麵的對話聲引起了他的注意,這裏真的有人!
步履輕輕的靠近,屏住呼吸,對話聲清晰的傳出來……
“這次行動,耗費了我們大半心血,成者王侯敗者寇,步步為營才是。”
低沉的男聲傳出,李靖挑眉,真的有行動!不過,馬上傳出的聲音,讓他心中一震,因為……
楊素的聲音傳出來,“宇文老弟,聖上待咱們不薄,這次助太子弑君篡位,心中還是有些惶恐不安。”
弑、君、篡、位……
這一回,他徹底震驚了,對話聲仍然不斷傳來,刹那間心中閃過無數想法。
“想當年咱們幫聖上打天下的時候,都是以兄弟相待,想那時候還真是懷念,可是,得了天下之後呢,雖然說沒有像大漢時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卻也是不再受重用,想你開國四虎將,死的死,被奪了實權的奪實權,就說你,做一個司空,也太委屈了些。”
“宇文老弟說的是,隻是不知後世該如何評論我們這些‘亂臣賊子’?”話雖這樣說,卻長笑起來。
“楊兄,身後之事我們又何必去計較!”
他厘清思路,該死的,他又被那丫頭算計了!
李靖眯起眼眸,什麼洗劫司空府都是假的,她的目的就是要讓自己聽見不該聽的事,卷入這件大逆不道的謀逆事件!他自然明白自己知道這件事的後果,立刻決定出去,毫不猶豫向後退去,他隻是奉師命來長安城揚名立萬,才不想惹上這樣的殺身之禍。
輕輕的向出口退去,忽然間,不知是誰在門外扔進一粒石子,“咚”的一聲悶響,本來尋常的聲音,在封閉的密室中刹那間放大了千萬倍,他暗道不好,一回頭,果然,楊素和宇文化及都走出來,和他四目相對。
餘光看了一眼洞外,那道熟悉的小小身影一閃而過,他按下心中狂怒,腦中迅速閃過各種對策,一步走錯,死無葬身之地。
“李靖?”
楊素瞪大眼睛看著他,宇文化及轉身問道,“楊兄,此人是?”
“我府上門客。”
“那麼?”
楊素也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此處,目光一冷,李靖心知不好,果然,聽他說道,“茲事體大,此人留不得!”
不等話音落地,他早已飛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