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敲門聲(2 / 2)

敲門......

這話讓寧永學想起了追逐自己的敲門聲,正是那東西驅趕著他四處逃跑,然後一頭撞上曲奕空。到頭來,沒想到自己居然不是被它殺掉,反而是被她......

路小鹿瑟縮著身子靠近火爐,又指指寧永學手上的表。“半夜零點,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還有十來秒你就能聽到了。”

話音剛落。

咚、咚咚、咚......

寧永學側耳傾聽,——外麵確實有東西在敲門,敲門聲單調、機械、刻板,像是人的脈搏聲,雖不可見卻如有實質,分明隔著一個門廊的距離,卻感覺就在身旁。

刹那間的感受仿佛尖銳的鐵絲在指間磨動,在皮膚上爬行,在發間頭皮傳來絲絲刺痛,在髒腑中抓撓不休。

從鐵門的邊緣縫隙可見鏽跡斑斑的鐵絲像女人的長頭發一樣流淌進來,搖曳不止,幾乎淹沒了門窗。斑駁鏽跡漫出詭異紅光,使得狹窄門廊陰影交錯,其光影交界之處宛如咬合的利齒,扭曲著人們認識現實秩序的理性。

寧永學看到門廊附近的事物都變得模糊了,亦或是他注視那處的眼睛變得模糊了。每一個物體的輪廓都在陰影咬合下相互侵蝕,仿佛要在撕裂和溶化後合為一體,再無分別,再無界限,——也包括他自己的靈魂和血肉。

有股異常的衝動從外界灌輸過來,含有一係列極端的情緒,令人想要大聲嗥叫,想要撕裂自己,甚至想把斧頭對準自己的頭顱劈下。

寧永學看著這股衝動置身在自己心中,就像注視浮在水麵上的一具腐屍。它企圖汙染自己,引出人們心中的惡念,但它沒能成功。

他深吸一口氣,接著一陣鏽跡斑斑的黑色鐵屑就從他咽喉中噴湧而出,帶著令人不安的邪氣,其中潮濕的惡臭差點讓他吐了出來。

那似乎是體內排異反應察覺的異物。

帶有邪氣的鐵屑凝結成一團霧,懸在他眼前不停翻湧,令人覺得自己宛如置身在夢中。

怎麼回事?

對峙半晌後,鐵絲才從緊閉的大門緩緩收回,鐵屑也如風中灰塵般往門廊飄走,沿著縫隙消失無蹤。片刻之後,敲門聲換到了另一個房間,另一扇門。

依舊是那單調的咚、咚咚、咚......

寧永學轉過頭,看了眼眼睛大睜的路小鹿。他伸手卡住這家夥白皙的細脖子,把她臉朝下抱在腿上,用力拍在她背上,她立刻往外嘔吐起來。

“把你喝下去的水都吐出來。”寧永學說,然後又是一拍。

“不,——呃,——我,——啊!我把隨身聽送給你!求你別殺——”

她胸口翻湧,把水和肺裏的鐵屑全都吐了個精光,有些都流在他腿上了。眼看它們再次化為烏有,消失不見,這一幕多少有些驚悚。

要是他們的體育委員也吸進了這玩意,所謂的張老師很可能會遭遇不幸,八九不離十。要是那群聚在一起的學生都吸進了這玩意,事情就會變得非常扭曲了。

是有誰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嗎?

寧永學把路小鹿在椅子上擺好,讓她靠在靠背上,反正這家夥營養不良,也不比他表妹重多少。他緩步走到走廊口,隔著貓眼往外看。不過,那東西似乎已經離開了,敲門聲也很遠了。

徐路同學睡得倒是死,恐怕把他女朋友撬了他都能睡到第二天早上。不,我是會幹這種事的人嗎?嘖,我......這家夥其實還是挺可愛的,完全符合姓名。

雖然一身老土的藍白配色秋季高中校服,怯生生的臉卻很白皙小巧,適合拿一隻手從下巴捧起來。交疊的睫毛掛著淚珠,閃著光亮,眼眶通紅,狼狽的樣子比正常的麵目更漂亮,就是有些太纖細了,脖子像根柔弱的花莖,仿佛一碰就會斷。

“那、那.......那是什麼?”路小鹿問,“發生了什麼?”

“呃,我也不知道。”寧永學沉思著信口編故事,“但我覺得肯定有人想虐待你們,比如說讓你們自相殘殺,死得痛不欲生。”

她更驚恐了:“虐待?自相殘殺?死得痛不欲生?”

“可能是你們的洛老師對你們不滿吧,我看你們是死定了,我可得想想怎麼逃跑。”

路小鹿聲音越來越低:“這太荒謬了......”

“跟我談談她是怎麼一回事。”寧永學踱步回去,站在她麵前,“我不想聽你說她是個完美的好老師、好班主任。可能徐路會這麼說,但你不會,因為你有什麼話都會說出來,是不是?你剛才說她把豬養肥了就想宰,還說她要把你們掛在天花板上放血,全都做成人肉叉燒包,我應該沒聽錯吧?”

要是洛辰真是掌握密傳的人,事情就有意思了。在當今時代,傳承者的區別很可能隻會分為兩種,——違法和合法,——通緝犯和有地位薪水的公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