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我去他家玩的時候,我第一次發現了他的冷漠,那一刻,我不止驚呆,我非常想和他絕交。我當時隻有五歲,即便我還有一年就要變成小學生,我對上學這件事看得非常重,那不是神不神聖的問題,是我是否可以用知識的力量,理智地去判斷是否要和劉曉天絕交。讓我糾結整晚的事情是這樣的:我如往常一樣,去他家玩坦克車,夏天的緣故,他媽李春穿著短褲出現在我們麵前。我看到他媽在給腿上擦藥膏。藥膏塗抹到的地方震撼到我幼小的心靈,雖然我那時以為自己是見過很多大世麵的英雄。那一刻,我還是膽戰心驚地問劉曉天:“為什麼李托阿姨的腿上有那麼一大塊紫黑色,為什麼那麼一大塊啊!”我用手比畫著它的龐大,我故作鎮定地想要得到他的答案。而他隻是幽幽地說了一句:“我爸打的。”我奪門而出,把李春阿姨的疑惑拋在腦後。我突然不想當英雄,我第一次明白,原來惡勢力可以出現在家裏。

回到家,我一直在糾結劉曉天是不是冷漠的問題,我又該不該和他絕交。但是,我內心充斥著的是恐懼。我固執地以為,下一個受害者便是劉曉天,我被自己的念頭驚嚇到。接下來的交往,我有了一些更謹慎的觀察,終於在某一天,劉曉天對著窗戶衝著在院子裏的我大喊:“我想出去,我爸把我關起來了。”我第一時間飛到他窗口,我堅定不移地認為他爸終於對他下了毒手。我的建議是,讓他關好房門,我去家裏灌水,灌滿他的房間,然後他就可以像“烏鴉喝水”裏的小石頭一樣,飄出窗口。結果,正義化身的我又因“低級錯誤”的緣故,對拯救劉曉天事件,束手無策地以失敗告終,還因此各自挨了一頓揍。如果那時候,我已經念書,我大概能體會“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滋味。

一年後,我搬家了,搬去街對麵,我時常會見到他,可惜他越來越憂鬱,從最初幽幽的眼神,到之後幹脆鬱鬱寡歡,誰都不理。院子裏的夥伴都躲他遠遠的。有主動上去搭話的,也被他冷漠的眼神和話語搞得一頭霧水,悻悻地跑回夥伴群中,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那是我在聽說他家變之後的事,李春阿姨離開了他,當然也離開了他的惡勢力爸爸。那時,我和劉曉天一樣,都已經開始讀書,我模糊地明白,李春阿姨終於安全了,但她並不快樂;我也清楚地明白,劉曉天也安全了,但他失去了朋友,他也不快樂。

當我們麵對麵撞到一起,在那樣一個不可回避的時間裏,他選擇冷漠地走開,像從未認識一樣。他爸找了新的女人,我不再清楚他的大舌頭好沒好,因為他不再開口說話。他快要十歲的時候,我又搬家了,這次幹脆搬得更遠,如無意外,不會撞見在某一個不可回避的時間裏。我執意地相信他十歲那年,“大舌頭”一定會莫名其妙地轉好;他還會見到他媽,或許會改變主意,跟著她走,大概會快樂一點兒。

幾十年過去,他沒有被遺忘在我記憶的角落,卻早已不是朋友;我也早已不犯低級錯誤,卻時常懷念起那時的純真。時間是個可怕的東西,每次和朋友聚會,尤其老友見麵,我們總會在樂得差點背過氣的時候,認真地補充一句“還是小時候好”。然而,我們都很清楚,時間在彼此身上,已經索取了太多純真。

某一天,我去他家玩的時候,我第一次發現了他的冷漠,那一刻,我不止驚呆,我非常想和他絕交。我當時隻有五歲,即便我還有一年就要變成小學生,我對上學這件事看得非常重,那不是神不神聖的問題,是我是否可以用知識的力量,理智地去判斷是否要和劉曉天絕交。讓我糾結整晚的事情是這樣的:我如往常一樣,去他家玩坦克車,夏天的緣故,他媽李春穿著短褲出現在我們麵前。我看到他媽在給腿上擦藥膏。藥膏塗抹到的地方震撼到我幼小的心靈,雖然我那時以為自己是見過很多大世麵的英雄。那一刻,我還是膽戰心驚地問劉曉天:“為什麼李托阿姨的腿上有那麼一大塊紫黑色,為什麼那麼一大塊啊!”我用手比畫著它的龐大,我故作鎮定地想要得到他的答案。而他隻是幽幽地說了一句:“我爸打的。”我奪門而出,把李春阿姨的疑惑拋在腦後。我突然不想當英雄,我第一次明白,原來惡勢力可以出現在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