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類關係(1 / 1)

第三類關係

當我聽說你的城市發生地震,我第一時間撥通了你的電話,不過我想,我真傻,傻得冒泡。這場地震,已經在短短數小時之內,累積死亡和失蹤人數過萬,電纜坍塌,怎麼可能還有信號。我還是那樣撥打著電話,直到它沒電,直到就這樣坐到午夜。我收到一封 E-mail,上麵隻有一行簡短的文字:“我很安全。”以上的故事,發生在他們分手後的第四年,四年裏唯一一次交流,沒有聽到彼此的聲音。他們不是朋友,也不再是愛侶,他們是心照不宣的第三類關係……莎士比亞在《羅密歐與朱麗葉》中寫道:“適當的悲哀可以表示感情的深切,過度的傷心卻可以證明智慧的欠缺。當緣分降臨時,一切刻意的迎合,都是多餘。”

緣分,就是當你以為將舊事遺忘,卻免不了地在不期然的時刻,勾起你鋪天蓋地的回憶。曾經有人問我,作為一個無神論者,如何理解信仰的含義。我頗有些玩世不恭地回應他:“打個比方,如果你不相信一見鍾情,或者說你還未經曆過,那麼你可能還不懂什麼是‘命運’……”

自古至今,有太多太多傳頌愛情美好或偉大的作品,除了歌劇,還有童話。在安徒生筆下,公主終於遇見了將她吻醒的王子……小時候每每看到這裏,不免都會發出孩童般的美好想象——從此他們過上了其樂融融、遠離世俗的生活。但,其實,愛,是吻不醒的。

他們兩人的緣分開始於十七歲,童話般的年齡,注定要與現實發生磕碰。不可避免的分開,成了沒有假設的結局。

他們曾坐在蒙特利爾的聖勞倫斯湖邊的啤酒屋內,望著窗外大雪紛飛;他曾牽著她的手來到聖約瑟夫大教堂,戲謔地告訴她“這裏就是巴黎聖母院”,並且佝僂著背假裝成醜陋的卡西莫多,急於找一口破鍾來敲,博她一笑;他們曾在一場雨中等車,到了終點,一同發現了天際邊升起的彩虹,然後再各走各路。

一場不需要刻意迎合的緣分,自然地發生,沒有多餘的結尾。有人說真正愛過的人,無法心平氣和地做朋友。想來也是,那份傷痛還留在心底,一切用開啟友誼來結束愛情的理由,都成了狗尾續貂的借口。我們曾那樣熾熱地愛過,就像極晝裏,永不落的日光,又怎麼能在極夜來臨時,參透“白天不懂夜的黑”?有人說無法在分手後做朋友的戀人,也無法成為敵人。想來也是,那份美好還留在心底,一切用機關算盡開始的報複,都變成了還未釋懷的借口。我們曾那樣深深地傷害過,正如極夜裏見不得光的絕望,再也無法追回那些個陽光明媚的昨日。於是,當恨稀釋在愛裏,當愛變成往事。

再見,就變成了第三類關係。心照不宣這種事,會發生在朋友中、家人裏,卻都不如發生在逝去的戀人間,“情”“義”綿綿。那裏有朋友給你的溫情,有家人給你的嗬護,還有他們給不了的全然的懂你……徐誌摩曾寫過一首名叫《偶然》的詩:“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收到E-mail的他,回複了一句“保重”。

他沒有告訴她,手機已經被自己打沒電了,也沒有告訴她自己一直坐到午夜,不願睡去,甚至沒有告訴她,當收到這一行簡短的文字,自己濕了眼眶。他也寫了一首詩送給她——紀念這段第三類關係的開始:《分道揚鑣》你來了,又走了,蹤影未知我轉身,又回望,無處找尋迎麵而來的列車,汽笛的煙霧,逆風在飄湖麵遠行的船,燈塔的光暈,沿著海岸線你對著豔陽說早,我對著星辰say bye分道揚鑣的那年,時鍾的指針停成平行線仰麵朝天不讓淚流下,逆風而飄的煙結成霜手中的煙絲燒成一道殤,熄滅在離燈塔最近的地方你來了,又走了,蹤影未知我轉身,又回望,無處找尋分道揚鑣的那一年,一見誤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