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昌用低沉的聲音問小寶:“小寶,你想怎麼做?”
“俺聽俺媽的,俺媽說不能賣俺就一定不能賣。”小寶道。
雪燕灰頭土臉地起身離開,她走至門口,看一眼小寶,說道:“寶呀,等你得了病,不能動了,那時候,你就知道,誰是你的親人。”
她推門走出去,父親冷哼一聲,恨恨地罵道:“這個雪燕,真是個白眼狼。”
母親看看小寶,沉吟道:“雪燕是有不是,可是,想想他來富叔家的事,就明白了,社會變了,人心也變了。”
夜深了,嗚咽的風聲在樓群間來回穿梭。父親和母親平躺著,在他們中間,小雨宸安詳地睡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母親歎息一聲,道:“昌他爸,我想著大寶小時候的模樣,就會揪心的疼。這孩子十八九歲就吵吵著要找老婆,可是找到三十好幾,卻為了找老婆送了命。”
“老東西,沒事就喜歡瞎尋思。”父親難掩心中的沉痛,歎一聲,道:“大寶壽命到了,怨不得誰。”
“你就不後悔嗎?”母親向父親側過身來,悲聲說:“要知道會是這樣,我當初就應該把房產證給大寶,把有昌那套房子騰給小寶住著,這幾個孩子可是從小光著臀一起長大的。”
“人都死了,放這些沒味的屁,有啥用?”
“你這個老強驢,明明心裏後悔著呢,嘴上還裝硬。”母親歎息一聲,道:“這老百姓的日子,一輩子都是糊裏糊塗的,一輩子攏不住的愁,到死心裏都不透亮。”
父親不言語,母親哀歎道:“倒是像小寶媽一樣,兩眼一閉,死了一了百了,那才是福。”
“聽你這話,你也想死?死時把你的耳朵留下來,咱宸不摸著你的耳朵睡不著覺。”
“你這個老東西,我跟你十幾年,沒聽你說一句貼心窩的話。要不是看在咱宸的分上,我早走了。”
父親哼笑一聲,道:“過去,沒有咱宸時,你也說,沒有昌,你早走了。是你死皮賴臉跟著我,我可沒有對你死纏亂打。”
母親忍不住笑一聲,數落道:“你這個老東西,一輩子放不出好屁。”母親透著月光看著身旁的小孫女,笑說道:“這小家夥一天天長大了,她聽了這些話要笑我們了。”
“她睡著了,可沒你那麼多心思。我想說,我越瞅你就越稀罕你。”
母親不禁笑說:“你說這話,就好像後山的棗樹,是不是也得了瘋病?”
母親沒有了言語,父親側過身去,心想著夜深了,該睡去。母親突然又是一陣感歎:“要是有昌和玉汝都結婚了,我死也能閉上眼了。”
父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死時該閉眼就閉眼。”
“你呀,一杯子酒醉飯飽,沒心事。”
父親似是感受到母親的悲愁,轉過身來,道:“有昌不急,男人嗎,先立業才成家,汝有現成的,你不用愁。”
“在哪呀?過去你說這話,我就會往廣盛身上尋思,現在廣盛走了,聽你說這話,是指中玉嗎?”
父親不言語,轉過身去,背對著母親。
母親忍不住揶揄:“這些年,你一說起中玉就黑臉,難不成是怪人家沒有把汝娶進門?”
“汝配得上他,倒是他配不上咱汝。”
“人家是有錢人呀,再說了,他帶著兩個孩子,汝要過去做後媽,我心裏還是疙瘩,我這個做後媽的,十幾年才貼了有昌的心,這酸甜苦辣的滋味,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