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
“爸爸,不可以和玉汝阿姨吵架。”
“你教她說的?”他望向玉汝,一副無辜的表情。
她看著他舒展的前額,知道他心情還好。她隱約感覺到他與父親的關係可以拉近些,她思緒間,他已經轉身走在前麵。
汽車徐徐行駛,他神情專著地開車,臉上帶著些許疲憊的痕跡,玉汝輕聲說:“你看起來有些累。”
他沉吟道:“應該是身心疲憊。”
“是工作上的事情嗎?”
“工作上的事情隻會讓人焦頭亂額。”
“你不願意和爸爸相對嗎?”
“你懂的,你爸爸和你一樣,視我為階級敵人。”
“那隻是你的主觀想法。”
“我要客觀一點,一切都是我的錯。”他聲音低沉地說。
汽車在十字路口停下,等候指示燈的間隙,他凝神看著她,表情嚴肅地問:“飯館生意好嗎?”
“不太好。”
“如我所料,每個人都向錢奔,最終都因為這個念頭摔了跟頭。”
“會好起來的。”
“所有人都會如此安慰自己,可是,走完了一輩子,金字塔的結構還是那樣分明。”
他低沉的語氣好似挖苦,卻又似是透露了內心的愴然之感。她凝神注視他,想要說些什麼,卻感覺無從說起。
汽車在飯館前的空地上停下了,石中玉走下汽車,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望著店裏的景象。
玉汝透過寬闊的玻璃窗向店內望去,店裏座無虛席,一些穿相同工裝的人圍坐著。
他們走進店中,父親坐在靠近門口的桌前,玉汝輕聲喊:“爸。”
父親陰沉著臉,沉吟道:“汝呀,你餓了吧?有昌給你留了一碗麵,你去廚房吃吧。”
玉汝感覺到父親在有意支開自己,她輕聲走進廚房,有昌一個人坐在廚房的一張椅子上。
“哥,媽和江南呢?”
“宸宸說頭痛,媽和江南先帶她回去了。”
“哦。”她坐在有昌身旁的一把椅子上,輕聲詢問:“哥,店裏的那些人是石中玉安排的嗎?”
“是他親口告訴你的?”
“不是,我隻是看他們穿同樣的製服,而且爸陰沉著臉,我想應該是這樣。”
“他在羞辱我。”有昌沉沉地說。
玉汝凝視他粗礪的臉孔,她能夠體會哥哥的心情,雨宸頭痛未愈,母親的精神一天天萎靡,在這種情況下,石中玉的安排難免會給他帶來傷害。
“哥,他也許並不是有意羞辱我們。”玉汝話音剛落,石中玉用低沉的聲音對公司職員們說:“你們都離開。”
大家悄無聲息地走出去,父親低沉的聲音傳入了廚房。
“中玉呀,做事容易,做人難,你這麼做,是為了幫有昌還是要羞辱有昌,你心裏應該明白。”
石中玉沉默著,父親又說:“路是你自己走的,可是,你腳下的路卻是前人修的,做人做事都要留點餘地,真正的男人頂天立地,不是踩著別人的自尊心就會變的了不起。”
石中玉並未落座,聽完父親的訓話,轉身離開。玉汝和有昌一同從廚房走出來,他們悄悄坐在父親麵前的椅子上。
父親沉吟道:“他要是有心來慶賀,就應該帶上兩個孩子,他把公司裏的按摩小姐都叫來,當我這裏是什麼?沒有他,你哥的飯館就開不起來了?”
“爸。”玉汝欲言又止,父親道:“人家說三代才能修一個人,這話沒錯,他爹是個殺豬的,到末了開起了狗肉館,他再有能耐也隻是個外表。”
父親的數落中透露著悲痛的意味,玉汝輕聲說:“爸,石中玉最近和繼母的關係很緊張。”
“怎麼了?”父親抬頭望著她。
“一些家庭瑣事。”
父親看著玉汝隱晦的表情,沉沉地說:“有昌,你先回去,我和汝聊聊。”
“恩。”有昌站起身來,他在玉汝肩上輕輕拍一下,仿佛在示意她好好安撫愁悶的父親。
有昌走出飯館,父親為自己倒一杯酒,玉汝看著父親蒼老悲愁的麵容,輕聲說:“爸,您少喝一點酒。”
“爸喝了大半輩子的酒,酒呀,醉人不醉心,有些話,喝點酒才能說出來。”
玉汝凝視著父親,心底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澀。她近乎哽咽地說:“爸,您心裏有什麼苦,可以對我說說嗎?”
父親感歎道:“汝呀,爸活了大半輩子,心裏沒啥苦,即使有點苦,也都給酒燒沒了。”
父親喝一口酒,詢問道:“中玉那兩個孩子都好嗎?”
“孩子都很好。”玉汝輕聲回答。
“孩子好,我就放心了,中玉和她後媽之間有再大的隔閡,也不能傷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