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壓抑著惆悵的心情,低聲說:“你的養父給了你今天的一切。”
“我今天的一切?你無限輕蔑的身份?它永遠敵不過窮人的尊嚴。”
他的姿態讓她感受到他對身份的輕蔑與不屑。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他心中的糾結已經到了她難以理解的地步。
麥得靈邁著輕緩的步子走進客廳,玉汝驚訝地望著她,她從前的雍容華貴全然消失,深邃的眼底隻剩下無限的荒涼與無助。
她無聲地坐到沙發上,玉汝輕聲詢問:“麥夫人,您還好嗎?”
她失神地麵對玉汝,低聲說:“玉汝,鑫宇離開心理診所,離家出走了。”
“他隻是離家出走,在沒有收到他的臨終遺言前,還不是世界末日。”石中玉低聲道。
麥得靈仿佛一個失魂落魄的幽靈,她也許沒有聽到他的話,緩緩地起身,自語般地說:“我要去找他。”
她疲憊的身影緩緩地消失於視線,玉汝壓抑著悲痛的心情,沉聲說:“你很殘忍。”
他蹙起一字眉,桀驁的臉上滿是驚訝,“她的陰險,你應該早已領會。”
“她現在隻是一個為兒子憂心如焚的母親。”玉汝激憤地說。
“我不需要體會她的心情,她揭露我的身世時,也同樣不會體會我的心情。”他低沉地咆哮。
“假如你愛爸,就應該感謝她告訴了你真相。”
“你要我愛你爸?到目前為止,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把我送給別人,他沒有親口告訴我真相,我沒有看到他有一點悔恨。”
“爸不想擾亂你的生活,他無法與你相認,你能夠體會他的心情嗎?”玉汝低沉的語調透露著悲痛的意味,她的聲音近乎顫抖,短暫沉默,不無傷感地說:“其實,我留在這裏,是因為爸的要求,他雖然不想與你相認,可是,他要知道你的生活,隻要你安好,他的心就會安穩,這是爸能為你做的一切。”
他錯愕地望著她,狂暴的情緒逐漸平息,轉化成一種深深的頹靡。玉汝沉痛的話語並未激起他內心柔軟的部分,卻讓他感覺恐懼,他好像一個失敗者陷入了惘然失語的境地。人到中年卻要認一個與自己感情淡漠的父親,這有些荒誕。而在這出荒誕的現實生活中,他自始至終是一個被動的人。他承認他是自己的父親那又怎樣?從感情上他無法接納他,在他的記憶中,隻有他罵罵咧咧的指責,那隻能激起他陰暗自卑的一麵。
在他頹靡的思慮中,他聲音低沉地說:“我無法認可這個父親,就好像無法認可你,你們這些窮苦人就好像一棵樹把根紮進了泥土,而我們卻是無根的,沒有尊嚴可談。你們的驕傲就好像一把利刀,在切割我們的尊嚴,這比我養父的殺豬刀更銳利。”
她愕然地望著他,她從來不知道,她的存在竟然會激起他如此的不安。
她早應該意識到他的冷酷隻是一種偽裝,她對他僅存的憐憫都被他狂暴的性情所湮沒,可是,此刻,她卻仿佛感受到一個男人靈魂深處最隱秘的傷口。
他從不是一個毫無追求的人,他的精神之樹被內心悔恨的風暴所擾,他失去了方向,他迷失於沉痛中。
此刻,他就好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而作為男人,他隻能流露內心的痛恨卻無法流露一絲一毫的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