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孩子氣
清晨,穀雨拉開了窗簾,打開窗子,任窗外陽光一瀉而入,攜裹了塵埃,星星點點,紛紛揚揚在光柱裏舞蹈。
裴十四秀氣的眉峰皺了皺,睫毛扇動了兩下,慢慢睜開雙眸。
“老公,你醒了?”穀雨微微俯下身子,她幾乎一晚沒睡,眼袋有些腫,眼睛裏也透著血絲。
“天亮了?”裴十四問。
“嗯。”穀雨點點頭,“你感覺怎麼樣?”她剛剛摸過裴十四的額頭,燒還是沒退,不過溫度稍微有些降了。看樣子,藥已經起了作用。
“我怎麼了?”裴十四又皺了皺眉頭,四肢乏力,輕微惡心,還有頭痛。這是什麼情況?
“你發燒了。”穀雨安慰道,“醫生說隻要連續掛三天鹽水,會好的。”
“發燒?”裴十四的表情很怔忡,顯然對於這個詞眼感到相當陌生。
“是呀!”穀雨有些好笑,“昨天半夜裏,你就開始說胡話……”
“胡話?”裴十四又怔了一下,“我說了什麼?”
穀雨臉一紅:“你自己不記得了麼?”
“我怎麼會記得?”裴十四不耐煩地撇撇嘴,“我記得幹嘛還要問你?”
“嗯,你反複叫著一個名字。”穀雨低聲道,“花想容。”
“花想容?”裴十四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抹笑容,有種說不出的懶洋洋。
穀雨的心裏一酸,忍不住一口氣堵在喉嚨口,噎得眼圈子都紅了。
“你幹嘛?”裴十四盯著穀雨的表情,“這是什麼表情?”
穀雨不吭聲,隻是默默地被轉了身子。
“小雨,你吃醋了?”裴十四聲音裏忽然有了一絲竊喜。那種竊喜讓穀雨的心靈深處有了騰起了一點點期許,她迅速轉身瞟了裴十四一眼,恰好看到裴十四眼裏流露一種奇怪的神色,好像是在期待著什麼,那麼犀利,那麼熱切……希望——他希望著什麼呢?
穀雨頓時警覺了起來,她強自按捺紊亂的思緒,帶著一抹恬靜的笑:“老公,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呢?作為你的妻子,你覺得我沒有權利吃醋嗎?”
這樣的回答是裴十四不需要的,他疲倦地閉了閉眼睛,隻是因為是他的妻子,所以才會吃醋麼?就好像自己的所有物被被人侵占後的不安感?
“當一個女人像我這樣不缺錢的時候,你以為她還願意委屈自己和一個不解風情的人纏綿麼?”
“你真以為自己是完美戀人麼?我看是女人殺手還差不多?想想看,被你臨幸過的那些女人,背後在怎樣的抱怨那種糟糕的滋味啊……”
“十四少,和你真的是一件苦差事,那讓我很不舒服。”
“十四少,你可以去任何一個女人那裏嚐試一下,化妝成一個乞丐,或是一個落魄青年,你覺得那些女人還會像你曾經感受過的那樣嗎?”
龍菲菲的聲音在腦海中響了起來,裴十四猛地抱住了腦袋,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老公,你怎麼了?”穀雨慌忙上前,“你哪裏不舒服?你……”
裴十四一把抓住穀雨的手,倉促而魯莽地問道:“你喜歡我嗎?”
穀雨愕然。
“說呀!”裴十四狂躁地大喝。
“我……”穀雨咬著嘴唇,她多麼想大聲地告訴裴十四,她不是喜歡他,她是愛他!但是,現在可以說了麼?她可以大膽表白了嗎?
裴十四頹然鬆開手。難道是真的,真的沒有一個女人真心愛他!花想容是這樣,龍菲菲是這樣,穀雨是這樣,所有的女人都是這樣!她們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私欲,才會和他在一起。
多麼……殘酷的真相啊!
“我……喜歡你!”穀雨鼓起勇氣,“我……愛你!”
“愛?”裴十四譏諷地勾起唇角,“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不是這樣的。”穀雨急了,這是她的心裏話啊!這就是她一直想對裴十四說出來的真心話啊!
“沒關係!”裴十四忽然揮了揮手,“沒關係!我不需要憐憫,尤其是你的。”他揚起了唇角,臉上又出現了熟悉的放浪,他忽然伸出手,勾住穀雨的腰身。穀雨立足不穩,頓時倒向裴十四的懷裏。裴十四的嘴唇輕輕地刷過穀雨的雙唇,帶給穀雨陣陣顫栗。
穀雨的臉刷的一下紅了:“老……老公……”
“沒關係。”裴十四挑了挑眉毛,“反正不久之後,你的芳心就會為我開啟。”他咬著牙齒,仿佛在賭咒發誓。
穀雨被嚇住了:“老……公?”難道裴十四又在發燒說胡話了?
“現在,給我滾開!”裴十四用力推了穀雨一把,穀雨踉蹌著栽倒在床邊,額頭磕到了床腳,登時血絲滲了出來。
“滾!”裴十四歇斯底裏地大吼。
穀雨抬起手,捂住了受傷的額頭,默默離開了。
裴十四盯著她的背影,胸口仿佛塞進了一把火,燒得他渾身不自在。
“去他的!”他吼了一聲,也許他該叫管家來照顧他,而不是穀雨。他按下了床頭的按鈕。
進來的不是曹肅,還是穀雨。額頭簡單地貼了個創可貼,隱約可見裏麵的血絲。
“怎麼是你?曹肅呢?”裴十四生氣了。
穀雨麵無表情:“老公,我是你的妻子,照顧你就是我的本分。等你康複了,你愛去哪裏,喜歡找誰,我都不會過問。但是,現在你是我的,請你尊重我的本分!”
裴十四盯著穀雨,滿肚子的怒氣和不忿都被噎住了。他應該想到穀雨有那麼好的口才,和這個女人對話,他隻有自討沒趣!隻是這麼一遲疑,反駁的機會喪失了。穀雨把粥端到他麵前:“老公,吃點粥吧!”
裴十四別開了腦袋。
咕嚕嚕——
不爭氣的肚子發出了叫囂。
穀雨抿唇一笑,眉眼彎彎,溫和得像一汪明媚的水。
裴十四的臉紅了。
“吃吧!”穀雨柔聲勸道,“你想要早點離開這裏,就得好好吃飯。”她舀了一勺稀薄的粥,放到嘴邊輕輕吹了吹,送到裴十四麵前。
裴十四竟無法拒絕,嘴巴一張,將那稀薄的液體吸進了口中,隻覺得味道清爽恬淡,苦澀幹澀的嘴裏居然溢出了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