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生呆呆地怔立了半晌,忽然“嗚哇”一聲捂著臉跑了出去。
顏子歸歎一口氣收回目光,臉上是端木宗顥從未見過的憤怒和疲憊。
“子歸。”端木宗顥沒想到她居然就這樣放過了蓮生,但是更令他激動的還是她最後那番話,尤其是她說“端木宗顥不是你們無爭山莊的姑爺”時,他的心中像抹了蜜糖一樣的甜,那樣一句看似為他鳴不平的話語背後所代表的含義卻是深遠而甜蜜的,如果她……心中一動,端木宗顥的手輕輕扶上她的肩膀。
“我累了,想休息了!”顏子歸卻轉身淡淡地拂開了他的手,把他往門外一推,砰地一聲關上門,端木宗顥目瞪口呆地望著禁閉的門扉,半晌,露出一絲苦笑。
而顏子歸在閂上門的一刹那,她卻像一下子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氣般滑坐在地上,一滴淚慢慢的自眼角滑落,她緩緩的環抱起自己的雙臂,把臉埋了進去。
“娘親……我好想你……”
次日一大早,整個無爭山莊的人都發現那個長的很像二小姐但比二小姐多了一分靈動的美麗姑娘忽然搖身一變成了男人。
“子歸小姐,你這是……”容颯驚詫地望著她。
“抱歉,容莊主,子歸實是男子之身,之前那樣純粹是為了老夫人的病情,隻是沒想到不僅沒幫上忙,反而令老夫人受驚。”
容颯不敢置信地望向端木宗顥,卻見他麵色淡淡的,並不否認,方才尷尬地笑了聲道:“實在是沒想到,嗬嗬。”心中卻暗暗歎了口氣,如此佳人,奈何卻是男兒身!
端木宗顥不知道她是在玩什麼花樣,但是他覺得她這樣很好,至少在容颯麵前,穿著男裝的她——很合他的心意。
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說起蓮生的事。兩人四目相交的一刹那,顏子歸粲然一笑,耀眼生花。端木宗顥卻是皺了眉頭,他是極不喜歡她這樣笑的,因為她對所有的人都是那樣笑的,他希望他在她心裏是特殊的,哪怕是惱他,怒他,起碼可以真實一些。
看來這條路還有的走。端木宗顥暗歎一口氣。
“穀主。”闌珊提著一個大食盒跑過來,“東西都備妥了,咱們現在就上山麼?”
端木宗顥看向顏子歸:“我去拜祭染兒,你要一起去嗎?”
顏子歸望了望天,笑道:“風和日麗,倒是踏青的好時候,出去走走也好。”
三人於是辭別了容颯出了莊,容染的墓在南山,並不是很遠,路卻不是太好走,不僅窄還因為前一晚半夜的雨而泥濘濕滑。端木宗顥便伸出手去扶他,顏子歸怔了怔才將手放進他的掌心。
闌珊回過頭來看到這一幕,不禁笑道:“穀主對三少真好,若三少是個女子倒與穀主天生一對呢,真可惜!”
顏子歸的臉染上一抹紅暈,想要將手抽回,卻被端木宗顥死死攥著怎麼也掙紮不開,不禁惱怒地瞪過去,可是對方皮厚的很,不僅毫無愧色還一臉高興的樣子,對她的掙紮是看不見也感覺不到。
顏子歸不禁氣結,打從被他知道自己是女兒身開始,自己在他麵前仿佛就無端地矮了一節,什麼招數都使不上,什麼招數對他使也沒用,恨的她直磨牙。
“到了!”端木宗顥笑了笑,終於放開她的手走上前去,前麵的樹陰下高聳著一座潔白的墓碑,想來是漢白玉雕刻而成,墓前一株老桃,已是芳菲滿枝,闌珊早已在前麵等候,見他走來便遞上了食盒。
“闌珊,你不去跟前伺候麼?”顏子歸詫異地望著走向她的小婢女,兩人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已全無當初的生疏客套,端木宗顥待她說是侍女卻更像是妹妹。
“不用啊。”闌珊搖了搖頭,“每年穀主都是一個人拜,不需要旁人在側的。”
“是嗎?”顏子歸笑笑,又問,“你們穀主跟墓裏的那位容染小姐是不是感情很好?你們穀主是不是……很愛她?”問到這裏的時候,她的聲音不禁梗塞了一下,心裏泛上一點酸味。
“這個我也說不好啦。”小姑娘又搖頭了,皺著眉道,“穀主和染小姐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麵,見了麵也不會特別親近,但是穀主對染小姐很好哦,總是很溫柔地對她笑,她說的每件事都會答應,而且染小姐過世了這麼多年,穀主每年都來拜祭,也沒有再喜歡什麼人。”頓了一頓她又想起什麼似的,神秘兮兮地靠近她道,“三少,我告訴你個秘密哦,染小姐她原來並不是穀主的未婚妻,她是奕日少爺的未婚妻哦。”
端木奕日的未婚妻?!
顏子歸一怔,目光迷蒙地望向那個對著墓碑喃喃地說著什麼的黑色身影。
端木宗顥,你究竟是愛她,還是不愛她呢?如果愛,那麼究竟是多麼刻骨銘心的一段情才讓你這五年來依然對她牽腸掛肚,如果不愛,那麼五年了,你為什麼還對她念念不忘?
可是為什麼,無論愛或不愛,這一筆賬都隻能算出容染在端木宗顥心中那一份極重的地位。
心頭湧上一陣酸澀堵得她心口發悶,顏子歸卻陡然一震,然後搖頭嗤笑,他對容染是愛是憐,這與她何幹?就算他對容染念念不忘,想守著她的靈位一輩子,那又與她何幹?自己與他,不過隻有一月之約,一月之後,橋歸橋,路歸路,他繼續回他的聖醫穀做他享譽江湖的聖醫穀主,而她則繼續回長安做她富貴榮華的顏三少爺,最好老死不相往來,成天跟個大夫打交道,多不吉利啊。昨晚在蓮生麵前的那番話不過是自己一時意氣,八成是那一碗綠豆百合羹讓她氣昏頭了吧,才做出這種“打抱不平”的事來,指不定人家還嫌她多管閑事呢。
“唉……失策,失策……”顏子歸搖著玉扇,一連三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