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勝神州,阜城別院
那紫眸青年正跪坐於一個精致茶爐前,手執書卷,時不時看一眼那熱氣騰騰的小茶壺。
好一陣功夫,聽到那屋裏傳來老人伸懶腰發出的暢快呻吟聲,青年這才放下書卷,取下茶壺倒了一杯,搖晃幾下潑到牆根上壘起的空酒壇上,將倒好的第二杯,恭恭敬敬捧進屋去。
老人活動了一下因抄書太久而有些僵硬的手腕,細細嗅了茶香,淺淺抿了一口,吐出一口長氣,滿臉愜意
“入口微苦,三息回甘。純正飽滿,回味悠長如少女青絲,綿綿不絕,尚可,尚可。”
紫眸青年微笑道
“當得起先生一聲尚可,便是此茶之幸。”
老人放下茶杯白他一眼“少拍馬屁,去將那竹簡取來。”
書生回身走到書架處,翻撿了半天,這才取出一卷沒剩幾根的竹簡,說來也怪,那竹簡除了第一根瑩瑩發著撫慰人心的綠光外,其餘的皆是破舊不堪,或多或少都有些黴斑。
老人接過竹簡,完全展開攤在膝上,手指輕輕點了下第一根發亮的竹簡,便有無數蠅頭小字憑空飛出,圍繞老人轉了幾圈便消散在空氣中。
待那文字盡數消散,那竹簡也瞬間沒了異樣,和其他的竹簡變作一樣,隻不過更加破舊一些。老人緩緩合上竹簡,手一揮便扔到了那一堆竹簡堆中,閉目不言。
半晌,書生見老人許久不曾開口,便將桌上茶杯捧起
“先生再不喝,茶便涼了。”
老人這才緩緩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對著青年緩緩道
“子路他們卻是遇到了些事情,過上半月你便去迎一迎他們。”
書生麵色如常,應承下來,正要告退,卻又想到了些什麼開口道
“先生,可是和那大晉邊陲秘境有關?”
“嗯,不是什麼大事,但是他們解決不了。”
書生沉吟了一下,紫眸閃動了一下,正待開口便被老人打斷
“別瞎猜了,是妖神殿那個小王八羔子動手了,估計是衝著那登仙路和問心湖去的。”
老人嘬了一口茶,嘟囔道
“一群神不神仙不仙的東西搞得破爛玩意,也不知最後能便宜了哪些小鬼。”
書生麵色這才稍有了些變化,卻是將他那出塵氣勢給破了大半
“是那先生曾闖過的那‘登仙路’?若是如此,師弟他們……實在有些危險。”
老人喝盡了杯中最後一口茶,沒好氣地道
“誰說是他們去走那登仙路的?兩個金身修士連秘境都進不去還登個屁,你少在那瞎琢磨,有這功夫先破了七境再說!”
青年麵色如常,躬身領命,接過老人手中茶杯緩緩出了屋子。
殊不知,兩人幾分言語,便毀了在這個世上,公認六境為峰的共識。七境為仙?為神?尚無人知曉,但聽那老人語氣與那青年態度,一個敢說,一個敢做,還言之鑿鑿,恨不得第二天便能破鏡。
駭人聽聞,凡人不知世間有七境,此言一出傳到世間必然能引起軒然大波。
但世人更不知,那紫眸書生,已是隨時便可破境的地步,隻不過感覺尚缺些東西,難以言述,卻是必不可少。
紫眸青年心下了然,本就修為通天,胸腹間浩然氣雖不善爭鬥,但確實又是一絕佳戰力。若是老天爺真能讓自己簡簡單單破了七境,那才是真的離死不遠了。
破了六境,涉及大道規則,便能隱隱感知到世間氣運流轉,青年自從到達現在這個境界便知道,輕易破境,真的找死。
且不說能否成功,單單那些世俗王朝底蘊便是深不可測,從棺材中跳出十個八個六境也不值得奇怪,再加上那傳至今時今日的上古天庭,是否就真的能放任世俗中出現一個七境修士?
不得而知。
書生隻知道,若是自己的修為被昭告天下,那才是真的許多人都會睡不踏實了。
一念至此,書生臉上又浮現一絲微笑。
若是先生的修為被傳出去,那麼不光人族,可能整個天下就沒幾個能睡踏實的生靈了。
白故緩緩抬腳,回春訣卻是不曾停下,凝神看去時,隻見一截白生生骨頭被他踏碎一半,露出的斷茬上還掛著一些紅褐色泥土。
將李固窮留下的書卷吃透的少年,自然看得出這是一截人肋骨,而且將斷不斷,恐怕下麵還有連著一整具屍骸。
雖然知道此地怕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凶險地方,但是還是不如直接看見一生靈骨骸來的更有衝擊力。
若無回春訣與那骨鐲,怕是自己壓根走不到這裏,回想到這裏,白故驟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那詭異感覺隻影響心神,那名叫王萱的少女雙目赤紅眼角綻裂都未曾危及性命,所以並沒有任何證據能表明這詭異感覺能直接致人於死地,所以大概率是被其他的發瘋生靈殺死於此,若真是這樣,那麼這片寸草不生的紅褐色土壤下,又埋藏著多少與這具骨骸一樣的屍身?
一念至此,白故冷汗涔涔,緩緩俯下身去,元氣裹附雙手,仔細將那屍骸一點一點挖了出來。
不過一柱香的功夫,白故便看著麵前的骨骼發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