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岐看著眼前那眼圈通紅的少女與旁邊呆著的少年,感受著胸口熾熱於冰冷一同擴散的奇妙觸感,那久經鍛煉的結實肉身在此刻顯得是那麼脆弱與蒼白。
之前那將兔子精強行樓入懷中的莽撞舉動,似乎將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了那一下之上。
然後?然後便沒有然後了。
原本刺穿胸口的巨大倒鉤,此刻因為那女子的身死也化作了漫天的漂浮元氣,在天地間逐漸消散,但其元氣所攜的的毒性已是在青狼的胸口上不住的蔓延。
誠然,這突兀冒險的一衝著實是有些冒失,細細想來,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後悔,但是做都做了,再去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後悔,不是琅岐的個性。
不做莽夫的人體會不到莽夫的快樂。
之前紅豺便跟他講過一個故事。
大體意思就是在曆經千辛萬苦之後,男主在反派的最後的舍命一擊之下憤然出手,拋下了兵器不用,用自己的身軀化為守護女主的最後一道防線。
強行用自己的生命換了女主的一條生命,並且在彌留之際還順便帶走了那惡貫滿盈的魔王,這才倒在女主懷中用顫抖的語氣,說出了諸如什麼:你以後一定要幸福,忘掉我去找一個更好的人家嫁了吧,我會在另一個世界為你祝福的巴拉巴拉巴拉……
此後那女子還就真的終身未嫁,守寡一生,最後在晚年彌留之際與那王子的靈魂。再度相遇,二者皆是當年麵貌,愉快的奔向了幸福的終點。
和他一塊兒聽故事的幾個小夥伴從未接觸過如此神奇的故事與世界觀,是聽得如癡如醉。但是唯獨琅岐抱著一絲懷疑的心態問紅豺道:
“這個故事的意思是好人一定會有好報嗎?”
紅豺輕輕地拍了拍當時的琅岐的腦袋,明明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身軀,卻是一副老成持重的中年樣子。
“不,那兩個人都是蠢貨,要是真有這麼一天,千萬記得不要去學他們。”
“尤其是若是遇到你喜歡的姑娘的話,就更不要這般做了。”
瞪著天真的大眼睛望向紅豺的琅岐,有些天真地問道,
“為什麼呀?”
紅豺卷了卷左邊的獠牙,原本和善的微笑有些猙獰起來。
“唯有死人才不會有什麼負麵形象,用自己的生命在自己喜歡的人心中種下一個無法被超越的種子,這才是最高明的手法。”
“這般一說你也應該也明白,那女子為何守寡終身了?不過這個方法代價太大,不是你們應該考慮的。”
“而且你我皆是修道之妖,你若是這般用自己的性命去成全一個女子,勢必會在她的心中留下一絲不可磨滅的傷痕。”
“等那女子境界日漸高深,那傷痕便化作心魔,到時女子渡劫,大概率直接因為心魔而隕落,從某種意義上說,你也算是害了她……”
“不過這樣的話……”
紅豺又拍了拍琅岐的腦袋。
“你們也算是能在另一個世界再度重逢了,皆大歡喜不是嗎。”
幼年的琅岐對愛情看得極為忠誠,其有些不服氣的大聲反駁,贏得了小夥伴的一眾共鳴。
“可是這樣還能說是喜歡嗎?”
紅豺嗤笑了一聲,拿指頭狠狠戳琅岐奇的腦門道。
“你若是真心喜歡她,還會讓她陷入如此尷尬的危險境地嗎?”
“再說了,隻允許你一個人喜歡她嗎?”
“你就等著,說不定還有另一個傻瓜就撲出來,用自己的生命救下你喜歡的人。”
“然後你就與你喜歡的人一同緬懷著那為他付出生命的傻*,一邊結婚生子安度晚年,它不香嗎?”
“這才是真正的happyending……哦,就是完美結局。”
“你們一幫小孩子懂個屁呀!”
辯論的結果是紅豺的壓倒性勝利。
沒想到自己救下的不是心愛的姑娘,而是另外一個有些呆傻的兄弟。
說白了,自己還是看不得任何自己熟識的人在眼前死去啊……到時候自己一定會有心魔的。
琅岐有些自嘲地撇了撇嘴角,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體中每一絲力氣都在緩緩的流失出去。
……啊,這麼看來,會不會有人誤會自己喜歡白故呀?
腦海中把自己熟識的人過了一遍,最後停留在紅豺那張有些賤賤的臉龐上。
嗯,他一定會。
這個自小便按著自己腦袋逼自己認他做大哥的紅豺下限可是極為深不見底的。編排編排死去的自己當做樂趣,他一定會樂得幹出這種事情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感受著自身逐漸變得漂浮的同時,琅岐的思路也變得越來越清晰,而自己腦子中過的每一幀畫麵似乎都在對時間進行瘋狂的嘲弄。
一切都變得緩慢了起來,似乎更方便自己去回憶人生中的每一個片段。
說起來。封小小知道自己想表達是哪一句話嗎?
她應該是不知道的。
畢竟自己也在林中打過無數次的架,封小小也是無數次的為自己勸和或是幹一些其他的善後工作,口花花總是免不了的,若是這心機深沉的兔子精能猜到自己想表達的東西,那麼……自己便承認她比自己聰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