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鎮上的所有人都以為那前幾日突然加著冰碴子的冷雨冷風是老天爺不開眼來的快,去的也快,但是事實給所有人都上了一課,不要去揣摩老天爺的心思。
今兒已經是第五天了,持續的冷風冷雨還是未曾停下。就這麼半大不大的夾雜著冷風砸在行人的麵龐之上,原本厚實的棉衣不過片刻便會被夾雜著冰碴子的雨水浸透,到時反倒是跟鐵甲一樣罩在自己身上還會帶走身上殘餘的體溫。
原本是正午的太陽從雲層中稍稍探出了個腦袋,便被那厚實的雲層一巴掌給拍了回去,就像教訓自家不聽話的小狗一般。
少年通過窗欞看到了那天上一閃即逝的陽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今天是他到陸韭家入住的第五個日頭,不得不說,作為一個小吏陸韭可是正兒八經的清廉官員,屋子內除了床鋪桌椅之外再加上一點生活必需品,便並無什麼其他的物事了。當然要刨除那桌上的幾根快禿掉的毛筆,以及已經發了黴的宣紙。
米缸自然是空空如也,白故出來的時候便和米缸底下那骨瘦如柴的老鼠打了個對眼,便揮揮手放其走人了,原因便是仿佛聽到了那老鼠的哀嚎聲,逮到這麼窮的一家來偷吃的,實在是運氣太差了,怪不得這麼骨瘦嶙峋的,可憐可憐。
所幸那塵封的櫃子中碗碟兒壺杯什麼的倒是有一套,在破落的屋子中被擦拭得一塵不染,一眼看過去便是由來待客使用的,少年花了半天時間才搞懂了如何在院子裏那口深井之處打上冰冷甘冽的泉水來,如今用著那看起來還算整潔光滑的茶杯狠狠嘬了一口還帶著些許浮冰的泉水,少年第一次感受到腹中的饑餓是如此的讓人難過。
如今便是困擾他在人類的小鎮中居住的第一個問題。
肚子餓了。
那你說已然進入三境的修士也是不會太依賴凡俗間的食物,但是若想辟穀,隻能到了四境才能完全擺脫影響,再加上如今自己體內那渾厚的元氣漩渦雖然在不停的轉動,但是卻是一點元氣都無,光靠體質硬生生撐了五天,少年也覺得自己還算是個厲害人物。
上次那廖大走之前說的什麼來著,好像是是走過三個街角往左拐第四戶。
放了現在有些凍手的茶杯,少年環視四周並沒有看到一把能算得上是傘的東西。
在心頭暗暗鄙視了一波陸韭之後,少年終究是再次推開了這個極為貧窮勉強能稱作是家的大門。
剛一開門,那從門縫中傾瀉而來的冷風冷雨便給了少年當頭一棒,如今自己並無元氣傍身,也無什麼可以暖身子的方法,隻能裹緊了自己身上那厚實的毯子來依靠自己那還算強橫的體魄,硬生生把這波寒冷抗過去。
陸韭的院子中有一顆不知何時被天雷劈的僅剩根部的樹樁,如今時日已久,但其上麵焦黑的痕跡以及那四仰八叉的圖案,卻是依舊深深的留在那樹樁之上,縱然樹樁已然冒出些許綠意,但是在如今這持續了五天的淒風苦雨之下,那些許嫩苗早已是分毫不剩了。
好像是棵梧桐樹。
少年瞟了一眼便不再理會,斟酌了一下這才推開的院門,誰料迎麵便撞上一張帶著溫暖笑意的臉龐。
是那日在街角看見的身穿黑色八卦袍的青年道士,那道士眉梢下墜,整個人顯的陰柔無比,此刻強行露出還算溫暖的笑容,與他整個人的氣質格格不入。
道士身後還跟著一位圓臉少女,就是此前在豆腐攤兒暗暗流淚的那位,不過如今二人確實都強行擺出一副笑臉,站在自己門前,白故不說話,那二人也是沉默,一時氣氛有些尷尬。
尷尬的沉默持續了不到兩個呼吸,直到那青年道士手中漆黑的浮塵輕輕一抖,二人竟是同時對著對方施個禮數。
少年拱了拱手行了個江湖上的禮節,那青年倒是確實向少年深深行了一個一絲不苟讀書人的禮節。
二者起身皆是一愣,抬起頭來的瞬間,兩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許不一樣的光芒。
那道士打破了沉默道
“小道姓陸,道號桐落,前幾日看到兄台入住隔壁,尋思這幾日便來給兄台道一聲喬遷之喜,家裏也沒什麼特別的,便吩咐下麵的婢子做了點兒豆腐給兄台送過來。還望兄台不要介意。
說罷便是一招手,身後那圓臉的少女便嫋嫋婷婷地走上前來,將那一盤兒顫顫巍巍的白嫩豆腐接到手中擺在少年身前。
白故雙眼直視那倒道士似笑非笑的眼眸,竟是一手將整盤豆腐直接從道士手上拿了過來,原本隱藏在兜帽之下的猙獰麵孔露出半分,對著那道士微微一笑。
“原來是陸道長,說來也巧在下與陸道長算是本家,姓陸,單字一個白,家境不好,至今仍未有字號,此事說來慚愧,也非是喬遷之喜。在下此行是投奔我那沒出息的表哥而來,不過這豆腐也算是陸道長的一番心意,那在下便厚著臉皮收下了,在此先謝過陸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