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君子蘭(1 / 3)

番外一 君子蘭

這時李珂女扮男裝的第五個年頭,也是她找尋顧家人下落的第五個年頭。

她還記得五年前,她換上一身男裝跪到李綏的麵前,懇求那人讓她代替李泊明守護名劍山莊時的情景。失去愛子孫兒的老人了無生氣地坐在寬大的椅子上,雙目渾濁地看著自己麵前,同樣失去了至親的女孩。

“莊主,阿克知道自己身份低下,不配代替義父為您分憂,但現下山莊動蕩不安,懇請莊主為大局著想,讓阿珂以義子的身份幫您處理名劍山莊的事務,以報義父義母對阿珂的養育之情。”李家雖然子息綿薄,但李綏卻是個頑固的人,李泊明夫婦雖然收養了李珂,但李綏卻從未承認過李珂的身份,在李綏麵前,李珂與山莊裏的奴仆無異。

李綏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不知是不願理睬李珂的請求還是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

“莊主……”

“名劍山莊四個字,不是你一個黃毛丫頭可以理解的。”李綏出聲打斷李珂。

李珂低下頭看自己麵前光潔的地板,動了動嘴,道:“阿珂的確不懂,阿珂隻知道,名劍山莊是義父一生的驕傲,是義父說過,要一輩子守護的地方,是義父要等弟弟長大後,交個他傳承下去的東西。阿珂的身上流的雖不是李家的血,但在義父義母將我認作女兒的那天起,阿珂便是李家的人。”

李綏的眼神終於聚焦到跪在自己腳跟的女孩身上,十五歲的女孩仍未脫去孩子的稚氣,此時換上一身純白的男裝,乍一眼,確實是個俊美少年。女孩剛才的話說得平緩輕悠,李綏似乎有些明白,這個女孩為什麼能讓自己心愛的兒子視若親生。

“名劍山莊容不下你一時的心血來潮,背上了便是一輩子的責任,是到死都逃不開的枷鎖。”這是老人最後的警告。

“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阿珂一生無怨。”這是女孩此生的執著。

李綏雖然答應了李珂的請求,但他並沒有放棄李家血脈的延續,因為他還有一個女兒,一個早年因為婚事而離家出走的女兒。

那孩子走時和現在的李珂差不多年紀吧,這麼多年過去了,若她真的和那窮書生在一起,現在也該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吧,那些孩子也是李家的血脈啊……

於是,在李珂支撐名劍山莊之餘,找到自己那從未見過一麵的姑姑,變成了她最重要的事情。

茫茫人海要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饒是名劍山莊的勢力遍布天下,李珂也在多年之後才打探到了一點點關於李清悠下落的線索。

那是李珂已經查到,當年與李清悠一起私奔的窮書生顧泰安後來狀元及第,變成了朝中的三品官員,至於後來為何顧家會突然從京中銷聲匿跡,以及如今身在何方?

李珂又看了一眼探子送回來的調查,看樣子,她有必要親自去一趟平安鎮拜訪一下這個周年了。

調查過周年之後,李珂驚喜地發現自己與他竟還有些淵源。兩年前她去京城處理名劍山莊在那裏的業務,會救下周年隻是個意外的巧合,不過沒想到,自己當初的一點惻隱之心,有一天會成為自己的助力。

隻身前往這個坐落在鄉間的小鎮,李珂沒想過會在這裏遇上白丁。

麵積不大的飯館裏,他和一個可愛的女孩兒坐在角落裏吃飯,進門後的第一眼,李珂便看到了他。

最後與他見麵是什麼時候?大約半年前吧,她在一條繁華的街道遇上了他,他說他已經結束了江湖上的曆練,回到了長大的地方。她說她還是如此,為了名劍山莊而四處奔波。三言兩語之後是匆匆別過。一晃半年,他依舊一身青衣,瀟灑倜儻。

她上前與他打招呼,認識了他的師妹,最後更出乎意料地與師兄妹倆一同住進了周家。

她在周家隻住了一晚,周年顧念她曾經的救命之恩,並沒有太多隱瞞便說出了他知道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當顧泰安還是上京趕考的秀才時,周年的小客棧便是他落腳的地方。周年是個善良老實的人,對住在自己客棧的考生也多有照顧,待顧泰安一朝及第,倒也沒有忘記周年曾經對自己的照顧。

多年後的一個雨夜,顧泰安帶著妻兒敲開了周年客棧的門,他請求周年讓自己的妻兒躲在周家。

周年不明所以,但他知道此時的顧泰安已是京中三品官員,能讓他如此狼狽的必是大事。於是周年二話不說,便幫助顧家三口逃出了京城,讓他們投奔了自己在郢都的親戚。

之後的事情,周年也沒了消息。李珂謝過了周年,次日便帶著這個重要的線索回了名劍山莊,也再次與白丁匆匆別過。

回到名劍山莊的李珂向李綏回報了消息,做好下一步的安排之後又要準備起去參加武林大會的事情。

馬不停蹄地奔波了五年,她終是護下了名劍山莊的聲譽,找人的事情也有了眉目。這年的李珂,正好雙十,同齡的女子都早已嫁做人婦、相夫教子,而她卻用著另一個身份,為一份驕傲而活。

夏季快接近尾聲,“瑾園”裏的鮮花早已不見蹤影,換上了適合秋季的植物。房裏的君子蘭是她的心頭愛,被丫鬟們照顧的很好,纖長的綠葉飽滿光澤。

李珂突然想起了與白丁第一次的邂逅,那是初秋的一個夜晚,一身青衣的男子坐在破廟角落的火堆旁,她走過去向他借火取暖,他沒有說話,隻掃了她一眼,點了下頭。

“多謝公子,在下李珂。”她坐到他的對麵,伸手在火堆上取暖。

“白丁。”男子隻說了兩個字。李珂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兩個字是他的姓名,很……有趣的名字呢。

男子的話很少,確切地說是沒有話,若不是李珂偶爾問他些問題,他便一言不發地坐在原處看著篝火燃燒。李珂相信,如果當時她沒有主動開口與白丁說話,他們絕對可以相對無言坐到天亮。

當然,那隻是如果,因為就在半夜,他們遭到了刺客的圍殺。

從四麵湧入的殺手身手敏捷、訓練有素,刹那間便將李珂白丁圍在了中心。

“哪個是鳳落公子李珂?”領頭的人雙眼在李珂和白丁身上來回遊走。

白丁坐著未動,伸手那樹枝撥動了一下火堆。李珂歎氣,起身向領頭的人拱了拱手:“在下李珂,這位朋友隻是個過路人,希望眾位先讓這位朋友離開再取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