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說話,婠婠卻談興很濃的樣子,她感慨道:“不管如何,顧姑娘實在不該來曼清院蹚這趟渾水。”
朝歌一哂,“我可無意與你們為難,隻是你們也太霸道了些,這天下何處我去不得?”
邊不負冷哼一聲:“這般不識抬舉之輩,婠兒你又何苦與她多言,盡管動手便是。”
聞采婷不以為意,嫣然笑道:“顧姑娘年紀輕輕便身負絕技,自然沒有必要與我們陰癸派作對,不如大家先收了兵戈一起坐下,心平氣和的談一談好麼?”
這兩人智珠在握的模樣實在極大地打消了弟子心中的猜疑。
朝歌抬頭看了聞采婷一眼,終於搖了搖頭,“早在幾個月前我就對婠婠說過這話,可惜她不願意,到了今天卻是我不太想和你們談了。”
她這話說得不算委婉,言下之意即是打定主意一戰。
婠婠仿佛沒察覺到這一點,微微一笑:“那是婠婠之過,我心中已無數次懊惱,因為自己使陰癸派失去了與顧姑娘化敵為友的唯一機會。”
她口中說著懊惱,麵上卻沒有半點悔色,正如她說著想與朝歌化敵為友,袖中天魔帶卻如閃電擊出。幾乎在同時,邊不負寬袍大袖滑下,扣著一雙銀環,迎麵而去;聞采婷纖手微揚,抖出一把金光燦然的短劍。他們成名已久,如何肯被一個年紀尚幼的小丫頭如此輕慢,心中早已暗生惱怒,一見婠婠動手就緊隨而至。
朝歌從未放鬆過對他們三人的警惕,樂聲初起,一道音刃以破風之勢擊向天魔絲帶,其他音攻也各自擊向邊不負和聞采婷,她一人迎戰三人卻夷然不懼,因為音殺本就是群攻之法,遇敵越多,威力越強。
十指翻飛,弦音錚然,無數音刃自她周身散開,碎玉一般的清冷琴曲夾雜著無窮殺機,在月下描繪出一幕驚心動魄的場景。
能以一曲將三位絕頂高手同時擋在丈餘之外,婠婠說的沒錯,她的確進步了,隻是這進步與己無關,曼清院不愧是洛陽最著名的青樓,陳設奢華,用物貴重,連隨意從藝妓手裏借來的琴也不是凡品。
換琴之後,隻是一擊音刃就逼得婠婠也要暫避其鋒,一把好琴對音修的助力可見一斑。
不過,這些日子婠婠也沒有閑著,她似乎研究出了一種專門用來應對音殺的技巧,天魔氣勁變得滑不留手,音刃擊在她周身,就如切在了油麵上,總會失了準頭,滑開幾尺。
邊不負與聞采婷經過試探已大致摸清了朝歌的主要攻擊手段,這兩人都是身曆百戰,經驗豐富世間少有,要論臨陣應敵,還在婠婠之上。
繁多的音刃向四周散開,砍在地麵木柱磚牆上,篤篤作響。
哪怕是身處外圍的陰癸派弟子也能看出,這三人正在極其緩慢的向坐地撫琴的女子逼近,仿佛是對他們逼近的回應,琴音越來越快,幾乎曲不成調,無數音刃連綿而去,縱使三人武藝超群也覺得吃力,頂不住這數目眾多的音刃,不得不退回一步。
婠婠等人推進的極其緩慢,積累下來不過小半步,此番他們為音刃所迫,一退就退出一大步,相比之下反而離朝歌更遠了。
朝歌眉梢卻微微蹙起。現在看起來是她占著上風,實則不然,與一開始相比,她的琴音急促了很多,已經被三人攪亂了節奏。然而,為了壓製這三人,她又不得不保持這種高強度的彈奏方式,這樣近乎炫技的演奏方式對她並不難,卻不能一直保持下去。
這也是她遲遲無法突破的原因,音修最忌曲為音生,她從學習音殺開始就已走入偏門,一直過分追逐技法,舍本逐末,以致進境極慢。
如此下去,她必敗無疑。
朝歌猶豫了一瞬,動作突然慢了下來,指尖按下第七弦,正反撥了三次。婠婠等人距離並不太遠,自然看得見她手上的動作,然而她挑弦的手未停,周身丈餘空間裏的樂聲卻陡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