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文壇有個狙擊手(1 / 2)

除了題材鎖定的敏銳外,新路的《財政局長》在文學書寫上亦有令人稱道的亮點。記得法國作家科克托說過這麼一句話:小說之難在於敘述之難,因為最高級的敘述就是讓人忘記文字本身的難度或者技巧,而記住敘述本身。一部小說如果讓人覺得文字特別華美,構架特別繁複,人物的命運特別坎坷離奇,故事的推進特別出人意料,當然不失為一部優秀作品;但是在不動聲色的敘述中通過日常生活的場景、矛盾與衝突,讓讀者的精神得以升華,心靈為之震顫,人物隨之突顯,自然也是值得稱道的小說做法,或許,它更考驗一個作家的情懷與功力。我們知道,老舍的小說情節並不離奇,讀他的小說,仿佛是在和一位鄰家老伯麵對麵聊天,他不緊不慢、語調平緩,講述著小說人物的悲歡離合、人生際遇。就在他淡定、從容的敘述中,你不僅為祥子、虎妞、祁老太爺、大赤包的命運糾結得欲罷不能,還在不知不覺中領悟到了作家的智慧、情懷與才華。這裏,語言是敘述的載體,富有魅力的敘述,歸根結底在於語義的準確與豐沛。祥子牽著駱駝走進城門,老舍這樣描寫當時的景色:紅霞碎開,金光一道一道的射出,橫的是霞、直的是光……一個碎字,再加上一橫一直兩個字,其用詞的準確和生動,真是令人玩味再三。《我這一輩子》中描寫巡警挎著的刀,老舍不說鋼刀、不說腰刀,而是用了四個字:鐵片子刀,其中包含的揶揄、輕蔑和同情也盡在其中。福樓拜對語言更是有著特殊的敏感,寫作時走火入魔般地對語言進行著甄別和取舍,力求以最恰當的詞句表達人物的情狀,他把語言的準確性看成作者敘述的唯一使命,而對於一些通行的小說美學原則則不那麼看重。比如,他反對虛構故事和情節,主張小說成為生活的一個截麵。甚至認為,現實主義是觀察的藝術,而非想象的藝術,作家應該“按照生活本來的樣子去反映生活”。福樓拜的語言準確、生動並富有韻律,有人說,他的小說甚至可以放在鋼琴上彈奏。嗚呼,何其了得!

老舍和福樓拜無疑是天才的文學狙擊手,他們對語言的精確把握,就像狙擊手射出的子彈,一發即中,可以生動描摹他們筆下的人物情狀,令人歎為觀止。

寧新路的長篇小說《財政局長》,讓我們真切感受到作家的敘述風格在向大師致敬。或許是常年操練散文的緣故,他的敘述簡潔而練達,每每於不經意間,就為讀者營造出了一種富有魅力的敘述情境。一部作品要形象地反映社會生活,生動地塑造人物,當然在於作家對社會生活的深刻洞悉,同時也取決於作家對語言的準確把握而產生的敘述魅力。思想的準確會造成語言的準確,而表述越接近於思想,用詞就越是貼切和傳神。僅舉一例,《財政局長》是以縣老局長辭職為開篇的,而競爭這個位置的人如過江之鯽。出人意料,最後縣委書記拍板啟用了眾人皆不看好的副局長錢海。作者寫到這裏用了九個字:錢海簡單,用錢海簡單。前後兩個簡單,意味卻大不相同。縣委書記所以把這個“肥缺”拍板給了本無競爭實力的錢海,是因為他老實。而在書記的侄子羽翼豐滿後要頂替這個位置時,書記料定,老實的錢海不會反對。類似這樣意蘊豐沛的描述,在《財政局長》中像秋天葡萄架下的果實,一嘟嚕連著一嘟嚕。作家正是通過這樣富有意味的語言把握,為我們奉獻了一組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老實、本分而又堅持原則的局長錢海;溫潤如玉、純潔真誠的副局長張美玉;單純善良、涉世未深的財務股長秦柳;權欲膨脹的常務副縣長李來;自私而貪婪的招商局副局長胡騰嬌;以及作為二線人物的吳夢、吳倩和縣長、書記等一幹人。難能可貴的是,作為散文家的新路第一次操練長篇小說,就像一個高明的畫家,遠山近水、濃淡相宜,命運推進,層次分明,讓我們可以深切感受到他筆下人物的不同性格和不同側麵。即便作為理想人物而著力刻畫和烘托的新任財政局長錢海,也有過退縮,有過彷徨,有過失落,但這並不妨礙他作為一個渾身披滿陽光的人站立在我們麵前。竊以為,《財政局長》所以在立意上先聲奪人,在藝術上取得成功,和作家以豐饒、準確的語言形成的一種引人入勝的敘事效果是分不開的。

除了題材鎖定的敏銳外,新路的《財政局長》在文學書寫上亦有令人稱道的亮點。記得法國作家科克托說過這麼一句話:小說之難在於敘述之難,因為最高級的敘述就是讓人忘記文字本身的難度或者技巧,而記住敘述本身。一部小說如果讓人覺得文字特別華美,構架特別繁複,人物的命運特別坎坷離奇,故事的推進特別出人意料,當然不失為一部優秀作品;但是在不動聲色的敘述中通過日常生活的場景、矛盾與衝突,讓讀者的精神得以升華,心靈為之震顫,人物隨之突顯,自然也是值得稱道的小說做法,或許,它更考驗一個作家的情懷與功力。我們知道,老舍的小說情節並不離奇,讀他的小說,仿佛是在和一位鄰家老伯麵對麵聊天,他不緊不慢、語調平緩,講述著小說人物的悲歡離合、人生際遇。就在他淡定、從容的敘述中,你不僅為祥子、虎妞、祁老太爺、大赤包的命運糾結得欲罷不能,還在不知不覺中領悟到了作家的智慧、情懷與才華。這裏,語言是敘述的載體,富有魅力的敘述,歸根結底在於語義的準確與豐沛。祥子牽著駱駝走進城門,老舍這樣描寫當時的景色:紅霞碎開,金光一道一道的射出,橫的是霞、直的是光……一個碎字,再加上一橫一直兩個字,其用詞的準確和生動,真是令人玩味再三。《我這一輩子》中描寫巡警挎著的刀,老舍不說鋼刀、不說腰刀,而是用了四個字:鐵片子刀,其中包含的揶揄、輕蔑和同情也盡在其中。福樓拜對語言更是有著特殊的敏感,寫作時走火入魔般地對語言進行著甄別和取舍,力求以最恰當的詞句表達人物的情狀,他把語言的準確性看成作者敘述的唯一使命,而對於一些通行的小說美學原則則不那麼看重。比如,他反對虛構故事和情節,主張小說成為生活的一個截麵。甚至認為,現實主義是觀察的藝術,而非想象的藝術,作家應該“按照生活本來的樣子去反映生活”。福樓拜的語言準確、生動並富有韻律,有人說,他的小說甚至可以放在鋼琴上彈奏。嗚呼,何其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