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等到他想通了,是在沈易陷入熱戀的時候,他看到兩個人打打鬧鬧的,忽然心就空掉了,然後想念的無以複加,幾乎要把他折磨死。
到最後,沈易決定要結婚了,他終於再也忍不住,借著送請帖的名義找到她家,結果被她父親趕了出來,之後他又想盡了各種辦法,可是她就是音訊全無,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一般。
這時候,他母親念念叨叨的說,他們是有前緣的,之前他偏偏不信,還讓她封住了桃花之類的,問他後不後悔,那一陣他瘋狂極了,幾乎是半威脅著母親給他解封。於是當年他死命要封上的桃花,一瞬間衝破滯障,塵封那麼些日子,力量增加了千百倍,直擊心底。
然後他就想起她,前世今生,輪回種種。
糾葛的愛恨情仇,他作為一個傷害者承受的都如此困難,何況是她呢,她的絕望,幾乎足夠讓人毀滅。
有時候,他甚至會想,是不是當年她自殺了呢?
這種想法讓他幾乎瘋狂,S市的酒吧都知道,當年有一個叫楚揚的浪子,一擲千金,墮落到以酒吧夜店為家,眠花宿柳,夜夜買醉,甚至一度糜爛到人們都開始下賭注,他究竟再過多長時間會醉死在什麼地方。
後來有一天,他忽然消失不見。
楚揚在用瘋狂的方式求死,楚媽媽找到告訴他,他和林妹妹尚有緣分未了,讓他想好了怎麼辦,於是他想了想來到底特律,創起業來,造就了今天的‘戰集團’。
轉過頭望了望身邊的讓他想到撕心裂肺的女人,平靜的宣布道,“子玉,想起小尋了。”
她驚愕的轉頭,看著楚揚再一次重複,“子玉,想起小尋了。”
喉中一股腥甜上湧,她強咽了下去,“小尋是誰?”
“子玉最愛的女人。”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見到他,她的生活就像是再一次搭上了雲霄飛車,這是怎麼回事,一見麵就告訴她這麼一個重磅的消息。
她要怎麼回應,欣喜若狂?
可是,內心深處的想法不是這樣啊,一瞬間她也鬧不懂自己在想什麼了,渾渾噩噩的到達莫城,兩個人下車,再渾渾噩噩的走到工地,她的手一直握在他的手中,她一點都沒有察覺。
對方來的是維森集團的老總,因為聽說他親自來了,特地帶著自己的小女兒趕來,看看有沒有可能聯姻,一見麵就看著他牽著別的女人的手,目光又是那麼奇特,心中暗暗詫異了一下。
傳說中他沒有結婚,私生活也良好,沒聽說過有女伴啊,那麼這個東方的小女人——
林子湄依舊愣愣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打了一聲招呼,又恢複呆呆的模樣,她的心裏有多混亂,楚揚寸步不離的在她身邊,直到黃昏,一場瓢潑大雨忽然降臨莫城,他們住在六星級的賓館裏,秦楚集團的產業,頂層像極了當年的太陰社。
楚揚渾渾噩噩的依照心底的路線,再自然不過的走到房門前,楚揚拿房卡打開了房門,屋內的布置都和曾經一樣,藍色的裝飾傷了她的眼,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她瘋狂的走到窗前,窗外是小城的山山水水,她記得,曾經這扇窗子正對的是半腰高的雜草,還有一排柏樹,映在藍天白雲下,就這麼陪伴他度過了二十歲最難忘的一段歲月。
楚揚,那個大男孩,就這麼忽然的出現在她的生命裏,扯出了一段千年之戀,她為了一句生生世世的承諾,替他贖罪,在暗無天日的囚居了一千九百多年,再後來她負傷離開,她的二十歲,就像是一場華麗的夢魘。
如今,這夢魘,時隔十年,怎麼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她都放棄了啊,他怎麼又想起來了。
她的腦中糾纏的是上千年的過往,是非恩怨,情仇愛恨,在走進這間房間的時候,有了一個最終的收攏。
她哇哇的哭著,楚揚把她擁抱在懷中,這淚水,業經十年,太多心酸。
他總是給她太多的意想不到,她好生氣好生氣,就連當初離開他,也沒有像今天這般生氣,仿佛她的一生都在為他主導,喜怒哀樂、嗔癡愛欲,她氣死自己了。
甩開楚揚的手,冷聲說道,“我想,我需要冷靜一下。”
三天之行大抵是順利的,可是林子湄卻再也沒有失控過,楚揚弄不懂林子湄的表情,林子湄自己也不懂,默默的跟在他身邊,他牽她的手,她亦不反對。
戰集團這一場仗打的漂漂亮亮,在回去的路上,林子湄卻生病了。
三十九度八的高燒,楚揚和林子湄都知道緣故,中醫上講,這幾天她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傷了心脈,她又悶著不說話,把想法都憋在心裏,又犯了憂勞之症,幾股火氣一衝撞,就發的嚴重了。
楚揚打了個電話給她表哥,直接把她接回家裏,看著她小小的身子陷入雙人床中。
該死的,他們從一見麵開始就跌跌撞撞、別別扭扭,如今重逢了,還是沒完沒了,可是,他也知道,當年他對林子湄說,她帶給他的隻有痛苦和煩躁,那不是愛情。可是離開後他才發覺,失去了她之後,他再也無法快樂,原來她給他的,不知是那些,還有活下去的理由。
人活在世上,總有一個理由。
有人為了錢、有人為了勢,有人為了親情,當然也有人為了愛情。
世上總有一個讓人牽絆的理由,才有這大千世界芸芸眾生。
人性最大的缺點,往往是擁有的時候不去珍惜,失去了之後才開始了解它的珍貴。
這個道理說了千百遍,人人懂得,可是曆史告訴我們,這個覆轍還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蹈下去,未來還必將繼續。
在林子湄消失在他的世界裏之後,他才發現,他一直是愛她的,無關乎前世今生,隻是他們的感情上被曖昧模糊了焦點,太多主觀的想法將這份最真實的情感活生生的埋藏了。
人性對未知的的恐懼再一次導演了悲劇,他害怕承認一個不在自己掌控的事實,少年時代的逃避,這一錯過就是整整十年。
人生有幾個十年啊!
疲憊的點一支煙,整個人癱坐到地上,黃昏模糊了光影,隻有灰色的煙圈,似這若夢浮生,籠罩了他的身影。
林子湄感覺到口幹舌燥,整個人陷入迷夢之中。
夢境完全沒有條理,亂七八糟,時空錯雜。
先是他們在山坡上放風箏,他們皆是一身白衣,她在前麵跑,他在後麵追,跑的累了,她就落到他的懷中,然後風箏脫了手,飄飄搖搖的向雲霧裏飄去,一轉身結果看見了穿著現代服飾的楚揚。
他快步走過來,狠狠地揉亂她的頭發,她賭氣的撓他的癢,又不知怎麼的又來到瓢潑大雨中,他將一枚硬幣扔到雨中。
最後,紛亂的場景攪得她頭疼疼的,想要掙紮的醒來,卻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她閉上眼睛飛快的在風中跑著,忽然一雙大手把她拽住,她一睜眼,看見了鸞台。
她一襲牡丹繡衣蜷在地上,抬起溫靜如水的眸,不知望向何方。
最後是墓穴,無邊無際的黑暗,她大聲的叫著‘子玉’的名字,到後來,名字換成了‘楚揚’,她好害怕,可是,在最害怕的時候,偏偏無論她怎麼叫嚷,都沒有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