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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江琬道,“是我不該,是我……要陷你於不義。”
說到這裏,江琬的語氣又微微低緩了下來。
“餘刺史,”江琬道,“你心有畏懼,也是理所應當的。因為我沒有逼迫你一定要做一個舍生忘我之人的權利!”
“你不要害怕,我說的不是反話。我與你,也不需要說反話。你說是嗎?餘大人?”
這、這、這……這還說自己不說反話?
餘鬆柏脊骨輕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但他心頭卻又極微弱地、似乎窺到一絲光亮般,真的將江琬的話當了真。
因為他知道,江琬如果說“不逼迫他”,或許大概就是真的不會逼迫他。
他做晴州刺史,至今已是第三個年頭。能活到如今,靠的也從來就不是他有多麼本事,而是他足夠謹小慎微,足夠油滑低調。。
就像他在最初,選擇站在二十一盟那邊,楚王一行才剛進沅陵城,他上來就求見楚王妃說自己要辭官。
後來,他發現了江琬其實遠比二十一盟的人要靠譜,又迅速倒戈,以最快的速度成了楚王妃的“忠實”擁躉。
他就是這樣,雖然擁有一些能夠將政令執行得井井有條的本事,卻也並沒有什麼高強的誌氣,遠大的追求。
他……他隻想在這個艱難的世道,在這詭譎的官場,求得一條活命而已。
不但是自己活命,也求妻兒活命,僅此而已!
心念及此,餘鬆柏微微仰頭,目中已是微現了晶瑩。
他小聲地,帶著幾許期盼,又仿佛帶著幾許慚愧,喚了聲:“王妃娘娘……”
聲音中含著顫音。
江琬道:“餘刺史,本王妃可以不為難你,因為高尚和犧牲不是每一個人都必須擁有的品質,你可以不高尚,隻要你不違法害人。”
“但是!”說到這裏,一直語調平緩,不急不躁的江琬終於聲音微重。
“作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為民請命卻也是你必須應盡的職責!在其位而謀其政,這不止是應當應分,更是必須如此!否則,你何必為官?”
“我也請問你,最初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為官出仕,你為的是什麼?”
“你可曾有封侯千裏,令名萬代之誌?”
“好,此誌向過於高遠,或許難以企及,那你又是否曾有心做好百姓的父母官?施政一方,造福一代?”
“……”
一句一句話從她口中說出,每一聲話落,餘鬆柏本來就跪得極低的身形便又更低了幾分。
等到最後,餘鬆柏整個人都幾乎是趴到了地上。
他脊背微顫,一聲都回答不出來。
江琬道:“你不願犧牲,我不責怪你,也不強迫你,但你不能盡你應盡之責,那你便自行辭官吧。”
辭官!
終於,這兩個字從江琬口中說出來了。
餘鬆柏聽及此,終覺心房巨震。
當初,楚王府初入沅陵城時,他還曾自己主動說過要辭官。而那個時候,他也確實是真心實意地想要辭官的。
晴州這個鬼地方實在是太可怕了,死在這裏的刺史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他餘鬆柏小心苟活至今,何其不易?
到了最無可奈何的時候,辭官反而是一條安全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