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寶德入了殿。
這次也不是太極殿正殿。
原因就是高洋平日裏,若是不召見群臣奏事,沒有小朝會,倒也不必日日都去正殿裏坐著。
正殿是大,但也遠。
如今還冷。
不說如今高洋身子不豫之時,此前在高洋尚且無病無痛的時候,他平日裏處理政務,都是龜縮在太極殿側殿的。
太極殿雖然帶有個殿字,但卻是一簇宮殿群。
有許多個獨立的宮室。
加之拱衛在太極殿正殿周圍,因而索性都以太極殿命名。
區別就是偏殿、側殿、耳殿等等。
高寶德被引進了側殿。
高洋側臥榻前,知她要來似的,倒也梳洗過一番。
高洋並沒有著冠冕。
頭發僅以朱簪束起,身上一股子濃鬱的藥味兒。
因高洋身子的原因,殿內倒是沒有焚香燃香。
隻不過就是藥味兒有些過於濃厚了。
高寶德聳聳鼻,走到側殿的一側,將離高洋最遠的那兩扇窗牖盡皆打開。
透透氣兒。
在這麼憋悶下去,對高洋的身子骨,反倒也沒有什麼利處。
“臣問陛下安,願陛下未央無極。”
高寶德上前,緩緩施了一禮。
高洋倒是沒有多說什麼,直接甩手令眾人退下。
“你還跟我多禮。”
因高寶德湊得近,所以高洋輕而易舉地伸出了手,點了點她的腦門兒。
高寶德嗔怪。
側殿的宮人和史官們忙不迭地退出此殿,最後是由領高寶德進來的小黃門最後一個離去,順手闔上了殿門。
給高洋和高寶德留個清淨的交流環境。
“阿耶也不懼旁人說道。”高寶德一邊掏出藥草,一邊說著。
高洋麵色雖然熬枯受淡,但卻是一副欣喜的模樣,讓高寶德看了心底有些泛酸。
“我的囡囡貴女,何懼人言?”高洋這輩子,都沒在意過旁人的眼光和言論。
如今病重將死,又怎麼會突然變了性子,去關心旁人之言。
因而他仍是按照自己的性情來。
該是寵溺他的囡囡女,就是寵溺他的囡囡女。
“今日還是昨日的藥劑?”高洋懶懶地斜臥榻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再給他熬藥的寶兒。
高洋雖然身在病中,嘴中常是苦味,但還是能嚐的出來,高寶德配製之藥,同先前一直所用的湯藥不同。
他倒不是說懷疑高寶德的一番心意,反而隻是,有些狐疑高寶德這樣做的用意。
為何與先前不同?
許是先前的藥湯不對……
高洋不傻,很快他就猜測,可能就是自己先前所用之藥有了問題。
他的眸色暗了暗,仿佛已經知曉是何人所做。
先前還曾疑慮過,為何自己的身子這般不中用。
而立方不久,就走到了人生盡頭?
高洋最初患病的那幾個月,尚且還在派人徹查。
可如今病入膏肓,高洋早就不再去想這副不中用的身子骨的事情了。
高洋早在年後,就開始大幅度放權太子殷。
從朝政到軍權,都分割給了太子殷。
高洋估計,那時候,就已經有要認命之意了。
可現在瞧著高寶德這副認真煮藥的模樣,高洋又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