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隻為他展顏
落地窗前，輪椅上坐著一個女孩，她沒有回頭，隻是靜靜地望著窗外湛藍不帶一絲浮雲的天空，眼裏的蒼茫令人心驚，似是沒有焦距的眼球隻是定定地看著天空的某一點。
良久，她才掀了掀嘴唇，輕聲問著始終站在她身後的管家，“淡塵呢？”
“……還沒回來。”管家輕歎了口氣，心裏很是心疼。小姐不該如此折磨自己，他有時會覺得小姐太過安靜，安靜得似乎根本不存在這個世界上，她總是悠遊在自己的世界中。隻有在淡塵麵前，她才會笑，也隻為他而展顏，他心裏默默祈禱淡塵快點回來，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過度緊張而窒息。
握在輪椅上的手因握得太緊，而指關節泛白，靠在椅背上的背影顯得很僵硬，空氣中有一時的沉悶緊窒。
管家心裏一陣哀歎……眼看著小姐對淡塵那種近乎偏執固執的依賴，他不由懷疑起當年老爺那樣做是對還是錯？！但願淡塵不會傷害小姐，那個眉眼堆笑的男子，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未曾看透他。如果有一天淡塵離開小姐，那小姐……
一陣聲音自身後傳來，拉回了他的思緒，他看到小姐自己動手推了輪椅。
輪椅轉過來，一個美麗驚心的容顏帶著些微的蒼白露出了她這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輪椅越過管家直直往他後方滑去，雖然這樣的情況已不是第一次見到，但管家還是不由得被震撼了。他轉身看著那個令小姐展顏的男子，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身形修長挺拔，俊美的五官如神祗般出色，他的眼睛隻看著小姐，仿佛他的世界也隻有她。
輪椅在離淡塵一步遠的地方停下，藍洛星仰起臉看著他，唇角的笑容不曾散去，“你回來啦？”
“嗯。”淡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劍眉不由皺了皺，微微俯身，雙手一探，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徑自上樓去。
管家目送他們離去的背影，不由鬆了口氣。
淡塵抱著她進了她的臥房，直奔浴室，然後將她往浴缸上一放，自己則在她身前蹲了下來，修長的手指在即將觸到她的衣服扣子時，藍洛星忽然說：“我自己來。”
淡塵笑了笑，收回手，轉身去為她放洗澡水。
“淡塵，你別丟下我好嗎？”
淡塵一怔，手指驀地僵住，原本柔和的臉上瞬間被冰冷取代，眼眸同時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我好害怕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每一次你出去，我總是要擔心你會不會一去不回？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了我，我一定會活不下去……”
淡塵靜靜聽著，腦海裏不期然閃過一張熟悉的臉孔，站在陽光下，攥著他的袖子，說著同樣的話……
“淡塵？”
“嗯？”淡塵轉過身來，看到眼前的情況，不由莞爾一笑。
藍洛星微紅了臉，低下頭，默不作聲。
“還是我來吧。”淡塵在她身前蹲下，動手把她脫了一半的衣服脫去，動作嫻熟，一下子便把她身上的衣服脫了。他的眼中沒有摻雜任何雜質，麵對雪白誘人的身體，他依然麵不改色。
毫不費勁地將她抱進注滿水的浴缸裏，卷起袖子，拿了毛巾，就為她擦起了身子。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沒有了誰而活不下去。剛開始可能會難過、會不習慣，但是生活還是必須要過下去，時間長了，自然就會忘了有那麼一個人……”
藍洛星聞言，扭過臉去看他，有些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表情很是恐慌，“我是說真的！”
他低眸凝視了她片刻，低低一笑，“我知道。”
“所以你不能離開我。”她期待的看著他。
他沒有說話，隻是象征性地點了下頭。
他從來都不是信守承諾的人，所以更不該出口承諾什麼，一旦許下諾言，就該遵守，知道自己做不到，就不要隨便許下諾言。
目光落在她嬌嫩如嬰兒般的皮膚上，心裏有了個決定，“我明天找個女的照顧你吧。”
“為什麼？”藍洛星奇怪的看他。
“你已經長大了，很多事情我不方便。”淡塵輕歎了口氣。
“我不要，除你之外，我誰也不要。”她想也沒想，便拒絕。沉默了一下，她抬眼看他，“你說的不方便是指給我洗澡這件事？”見他沉默，知道自己說對了，她釋然一笑，“我並不介意啊！”
“但是你以後是要嫁人的，我是男的，這樣始終不好。”
“嫁人？”她恍惚了一下，明眸裏出現迷茫，喃喃道：“誰會要我這個殘廢？”
“我說錯話了！”淡塵眸色一緊，低眸，掩去眼內的情緒。
她搖搖頭，忽然想到什麼，眨去眼裏的憂鬱，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我嫁給你好不好？”
淡塵一愣，為她擦背的手一頓，毛巾險些抓不住掉進水裏。許久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怎麼……”
她打斷他，眉開眼笑的說：“如果你做我的丈夫，幫我洗澡不就是天經地義了嗎？而我不但解決了嫁人的問題，還有洗澡的問題，真是一舉兩得。”
“我們並不合適。”良久，他笑了笑說。
“是嗎？”她扯出一個笑，有些自嘲。默然地轉過身去，像她這樣的殘廢，連生活自理能力都要靠別人，她怎能不自量力的說嫁他？
“等有一天你遇見了喜歡的人，而他也喜歡你，你會後悔說過要嫁給我的話。”
可是，如果連你都嫌棄不要我，這個世界上又還會有誰願意喜歡我？心裏一陣悲哀，輕輕搖了下頭，她低聲說：“那在我遇到那樣的人之前，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好。”望著她孤獨的背影，他溫柔一笑，眼裏的寵溺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你可要記住自己說的話呀！否則我會恨你的！”她轉過臉來看他，淡淡的語氣，眼裏卻堅定如磐石。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喜歡她的，永遠沒有！那麼就讓淡塵永遠留在她身邊，永遠別離開！
似曾相識的話像把尖銳的刀子，狠狠刺在他心口，陳封的記憶如破閘而出的猛獸不斷啃咬他總試圖忽略的往事——
陽光下，少年的臉變得越來越清晰，他攥住另一個少年的手臂，硬梆梆的說：“你可要記住自己說的話，否則，我會恨你的……”
洗的差不多的時候，淡塵拿來浴巾幫她擦拭幹身上的水珠，又拿來她的衣物，幫她一件件套上。
“以後我不在，你也要洗澡好嗎？”淡塵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