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是無色的,遠端黛青色的山脈和湖藍色的天空都被瑟瑟作響的寒風吹得一片慘白,黑壓壓的人群和白森森的地麵,還有低沉的哭聲和整齊排列的墓碑。身著軍裝的士兵們抬著棺木邁著整齊的步伐走進公墓,一雙雙白色手套映襯在那如墨般漆黑的棺木之上,讓人不由自主打一個冷戰。
鳴槍隊的三排槍響之後,悠揚的長號聲在公墓的上空徐徐回響。所有身著軍裝的士兵都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執收禮,埃文-貝爾將右手放在左胸前致禮,看著那覆蓋著星條旗的棺木緩緩地往前移動著。
凱瑟琳-伯恩斯就站在人群的最前端,穿著一襲黑色的禮服長裙,隆起的小腹將禮服繃得緊緊的,卻越發顯得她身子的單薄起來,彷佛隻要風再大一些,她就會乘風而去一般。
埃文-貝爾想起了剛才在告別儀式上,凱瑟琳-伯恩斯站在棺木前,撫.摸著裹屍布久久不語的模樣。沒有眼淚,也沒有歇斯底裏,隻是左手抱著自己的肚子,右手輕輕的撫.摸著棺木裏的裹屍布,一臉的憔悴透露著無限的緬懷。傑森-瑪耶茲告訴他,凱西-伯恩斯在一次爆炸中被炸成了碎片,就連完整的屍身都找不到了。凱瑟琳-伯恩斯就連最後見一次丈夫的願望都無法滿足了。凱瑟琳-伯恩斯就這樣站在棺木旁邊,靜靜地看著那屬於自己丈夫的製服,沒有任何表示。
當時,看著這一幕的喬-貝克身子僵硬地站在原地。凱西-伯恩斯犧牲的消息,是這位海軍陸戰隊少校親口告訴凱瑟琳-伯恩斯的,而貝克少校並沒有重新回到伊拉克或阿富汗的戰場,他最新的任務就是為他犧牲的戰友們安排葬禮——戰友們!這已經是喬-貝克短期內經曆的第四場葬禮了。
埃文-貝爾和喬-貝克在大廳裏有過短暫的交談,這位硬漢始終都是一臉堅強的模樣。但是看著凱瑟琳-伯恩斯站在棺木旁邊,一臉依依不舍的模樣,他卻是用右手放在了左胸前,緊繃著自己的臉頰,眼眶裏盛滿了晶瑩的淚水。凱西-伯恩斯的母親已經泣不成聲,虛弱地靠在喬-貝克的肩頭上,不忍看著自己媳婦送兒子的模樣,淚如雨下。喬-貝克就這樣堅強地站著,挺直了他的脊背,努力繃緊臉頰,不讓淚水滑落下來。
長號奏樂結束了,埃文-貝爾的思緒回到了現場,看到了為凱西-伯恩斯抬棺的喬-貝克,他將悲傷和脆弱都隱藏了起來,臉上的堅毅宛若山頂上承受多年的岩石。
清冷的陽光將整個公墓都籠罩其中,黑色的製服,白色的手套,紅色的星條旗,綠色的迷彩軍裝,藍色的海軍標誌,黃色的玫瑰,透明的眼淚……在這一刻,全部都交織到了一起。
葬禮結束之後,埃文-貝爾和傑森-瑪耶茲分別上前給凱瑟琳-伯恩斯了一個擁抱,轉身漫步離開了現場。剩下的時間,是屬於伯恩斯一家的。埃文-貝爾回頭看了一眼,凱瑟琳-伯恩斯挺著大肚子,一臉倔強地站在墓碑旁邊,遲遲不願離去。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淺淺的餘暉順著她的頭發、臉龐和身子描繪下來,就像是一尊鍍了金色的雕像,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不是痛苦,不是悲傷,不是絕望,隻是無限的空洞。
埃文-貝爾收回了視線,輕輕歎了一口氣,暖暖的輕風送來了身後的旋律,是“事實-虛構(Fact-Fiction)”的旋律,催人淚下。
“該死的戰爭,政府那些為了利益而不折手段的腐朽政客們,都已經滾去那糟糕的戰場上體驗一下那種生活。”傑森-瑪耶茲憤怒地抱怨著,這和他平時的形象一點都不符合,但是眉宇之間的暴躁卻清晰地顯示著他頻臨邊緣的壞脾氣。
埃文-貝爾歎了一口氣,沒有回答,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泥沼讓美國軍隊深陷其中,一直到2010年的八月份,這場漫長的戰爭才結束。今天的凱西-伯恩斯隻是其中一部分而已,之前已經有許多“凱西-伯恩斯”了,今後還將會有不少。
“真應該讓那布什見鬼去,他坐在那位置上就沒有幹過什麼好事,隻有上帝知道他去年是怎麼連任成功的。”傑森-瑪耶茲的抱怨還在繼續,顯然對於美國的現任總統有著數不完的怨言。
埃文-貝爾聳了聳肩,“也許他競選團隊的經濟顧問知道。”
這一句帶著暗示性歧義的話語讓傑森-瑪耶茲腳步頓了頓,旋即立刻就追問到,“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
看來傑森-瑪耶茲的確是狀態不好,就連埃文-貝爾語氣裏的調侃和諷刺都沒有聽出來。埃文-貝爾也沒有打算去糾正他,“競選,不就是那些錯綜複雜的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