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嗎?”一句呼喊聲在空曠的原野裏四處回蕩,那悠遠的回聲就好像是深山老林裏古刹寺廟裏迎接晨曦的鍾聲一般,在空氣中漾出一圈圈的漣漪,卻好像沒有盡頭一般永永遠遠地輻射出去。
那深邃的回音無止境地延伸出去,讓人根本無法揣測出周圍的空間到底有多大,就好像是一塊落入湖水裏的石塊,不斷往下沉,卻遲遲無法著陸,隻能空虛地飄蕩著往下落。
埃文-貝爾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但這一切似乎都太過困難了,這就是一片黑色的世界,沒有任何光亮,伸手不見五指,他甚至很難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那無窮無盡的黑暗就好像是一片焦灼的濃霧,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會帶起一片霧氣,可以感受到皮膚表麵傳來冰涼的觸感,還可以感受到那阻礙著自己前進的阻力,這種彷佛被包括在保鮮膜之中的感覺讓人十分不舒服,就連呼吸都不由自主變得困難起來。
黑暗阻礙著埃文-貝爾去探知周圍的環境,就連喊聲都找不到出發回音的障礙物,他根本無法知道這裏的範圍有多麼大。
埃文-貝爾閉上了嘴巴,放緩了自己的呼吸,試圖用耳朵去探知周圍的聲響,但什麼也沒有,沒有動靜,沒有風聲,沒有雨聲,甚至就連自己呼吸那細微的吐氣聲此時都被彷佛了無數倍,成為觸碰耳膜的唯一動靜。
忽然,一個冷顫就從腳底躥到頭頂,通電一般,讓埃文-貝爾不由自主就痙攣了一下,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不過這冷顫來得快去得也快,隻是一瞬間的事,埃文-貝爾隻覺得渾身三百多塊肌肉似乎都被刺激到了。
但靜下心來仔細去感受一下,卻又察覺不到肌肉的任何感覺,或者痛苦或者酸澀或者緊繃,這實在太過奇怪甚至是詭異,讓埃文-貝爾連忙捏了捏自己的四肢:沒有知覺,哪怕他掐、捏、打,肌肉上也沒有任何痛感傳來,一切就好像是夢。
可是夢境裏的感覺真的會如此真實嗎?即使埃文-貝爾拍攝過“盜夢空間”,但也不意味著他就真的能夠分清楚夢境和現實的區別。別人都說夢境裏是不會感覺痛的,所以都會用掐肉來區別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這和“盜夢空間”的設定是不同的,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埃文-貝爾現在是在做夢呢?
皮膚上一顆顆浮現出來的雞皮疙瘩,血液在表皮之下汩汩流動,周圍的黑暗在眼皮子底下悄悄遊走……這些觸感實在是太過真實,以至於讓埃文-貝爾無法確定這究竟是不是夢境。
深呼吸一下,再深呼吸一下,埃文-貝爾努力讓自己的煩躁和焦急平複下來,就連重生這樣不可思議的事他都經曆過了,還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驚訝、意外、恐懼的呢?所以他必須冷靜下來,仔細回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果這是夢境,為什麼他清醒不過來;但如果不是,那又到底發生了什麼?
混沌的腦袋逐漸理清了思路,他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他正在參加格萊美頒獎典禮,那是一個充滿無數奇跡的夜晚,他拿下了十座留聲機獎杯,創造了不可思議的曆史記錄。頒獎典禮結束之後,他拿著最後一座獎杯回到待機室,所有人都在看著他,湧上來向他祝賀,他想要穿過人群朝泰迪-貝爾、伊登-哈德遜走去,但卻怎麼也走不過去,因為人們真的都太熱情了。再之後,再之後,胃部的疼痛刹那間就侵襲而來,接下來他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胃痛!
當埃文-貝爾的腦海裏再次意識到這個詞彙時,胃部的火焰就再次“呼”地一下點燃,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始占據整個胃部,那種翻江倒海的絞痛刹那間就將埃文-貝爾渾身上下的力氣都抽得一幹二淨,他沒有任何反抗的束手就擒了。渾身虛軟地一點氣力也使不出來,隻能軟綿綿地癱倒在地板上,像是頻臨死亡一般苟延殘喘。
這讓埃文-貝爾想起了重生之前的那一瞬間,車禍撞擊之後,巨大的疼痛感就將他吞沒,周圍所有的景物都漸漸褪色,從七彩變為灰白,最後被黑暗完全籠罩,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死亡?
胃部的火焰開始順著血液蔓延起來,埃文-貝爾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每一寸肌膚在被疼痛吞噬著,那深入骨髓的痛楚讓他的骨頭不堪一擊地化作碎片,當疼痛達到了極致,他甚至分辨不出來到底是哪裏最痛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隻能微微張著嘴巴,放任痛楚的潮水將自己淹沒,眼睜睜地看著痛楚彷佛漲潮的海水一半從腳底蔓延到腦袋,最終淹沒了呼吸的嘴巴和鼻子,接著就隻能在無邊無盡的苦海裏浮浮沉沉,呼吸被完全奪走,肺部的灼熱開始放大,窒息的痛苦讓四肢本能地想要掙紮,但即使隻是一點點動彈,都痛到彷佛在刀山火海之中穿行一般,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挪動哪怕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