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係統的任務,陵瀾沒有再試圖甩開謝輕隨,可他幾次試探,卻都被他岔開話題。

陵瀾有些煩躁。他以為是因為臨近月圓的關係,可他又覺得,應該不止是這個原因。

一日夜裏,綿綿在陵瀾跟前抖著翅膀給他左左右右地按頭,陵瀾看它鉚足了勁用自己那棉花腦袋做拳頭實在費勁,拍了拍腦袋讓它去睡覺了。

打發了綿綿,陵瀾卻睡不著,翻來覆去幾下,忽然站了起來,走向火堆處守夜的人。

謝輕隨正低頭看一塊玉佩,猶如封印了一朵蓮花在玉石之中,紅得通透而別致,他輕輕摩挲,像過去的幾百年一樣。

陵瀾睡覺時不許他看他,所以,他總是等他睡著再過去。

今還沒到時辰,他身後卻響起腳踩沙土的沙沙聲,淡淡蓮香浮動,緊跟著,一個略顯寒涼的身體就倒入他懷中。

謝輕隨心頭重重一顫,把玉佩收入袖中,“公主怎麼了?”

“公主”是謝輕隨給陵瀾起的外號,因為陵瀾即使在什麼都沒有的大荒,也處處挑剔,十分講究。

陵瀾起初還會反駁,後來也就隨他。他沒看他的表情,隻覺得這樣以後,他仿佛踏實了點,於是把頭往他懷裏埋,“我難受。”

火苗劈啪,荒漠的夜風不同於白,帶來絲絲涼意。火光中,他緊貼著他,瓷白的皮膚映著暖光,卻像暖不到他的身體,他輕輕發抖,脆弱得像個易碎的琉璃。

謝輕隨把手收緊了一些,給他體內傳送靈力,直到他黑濃的眼睫不再顫抖,進入睡眠之中。

良久,謝輕隨低聲道,“每次都是難受了才來找我。”

他輕笑一聲,“真是現實的師侄。”

有凶獸在夜間低吼,伺機虎視眈眈。細的篝火擋不住大荒弱肉強食下催生的原始貪婪,但所有嘶吼聲卻都在幾尺遠就被橫空扼殺一般停止,粘稠的血液無聲滲入沙土,殘破的獸身被黃沙掩埋,隻有細微的風聲,拂過身前一座座埋葬血腥的沙丘。

“不能打擾我的公主睡覺。”謝輕隨手背輕觸他的麵頰,看他閉目之時,顯得尤為恬靜的容顏,一瞬也沒有移開目光。

陵瀾又夢到了那座神像,與祭神台見到的一樣,隻是不再那麼高聳矗立,而是與人一般高,仿佛神像深處,就是那個神明。

陵瀾看著他沒有麵目的臉,卻覺得,他該有一雙淺灰色如雲上霧靄的眼,是神祇的眼;他的長發如銀練月華,他的懷抱……

他感覺神像竟然抱住了他,是個並不溫暖的懷抱,卻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他看到一根一根銀色長發在他眼前飄拂,他伸手抓在手心,感覺到月華一樣的涼。

謝輕隨抱了陵瀾一夜,晨曦將起時,他聽到懷中的人動了一下,口中喃喃叫了一聲,“師尊”。

他波動火苗的手霎時頓住,殘存的篝火跳動幾下,沒有足夠的燃料,火星湮滅,與灰燼融為一體。

·

破廟之中,風止雨歇。蘇星弦的掌心空無一物。

風在祭台消失之前,他聽到那個帶走陵瀾的男人,“你連心尖血都舍不得給,你師尊才不會跟你走。”

似嘲弄,似隨口一。

蘇星弦捂著眼,驀然笑了一聲,“師尊,心尖血,我早已經給過你,是你自己把它弄碎了。”

毫不留情,毫不留戀。既然這是他最後的籌碼,他又怎麼敢,再輕易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