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斕借給劉家人擺放的器具不乏易損珍品,受不得大顛簸,賀芝自然不能如來時那般風馳電掣。好在他這會兒心情尚佳,嘴角一直含著抹淺笑,望著周遭蒼茫寂寥的北地風光還哼了幾句林斕教過他的破陣曲的調子。
等教訓劉文傑的兩名近衛打馬追上,賀芝一拉正低著頭咬草根打發時間的愛馬花印,親自解了荷包賞了二人,又吩咐他們回去邁火盆去去晦氣,便繼續由精銳甲士簇擁著控馬慢慢往回踱。
太守府的大管家倒是按著主人的意思殷勤的請賀芝等人先行,太守府派出的人手自會押後護送牛車。可賀芝豈會將林斕之事假手於人,於是萬裏挑一的寶馬也隻能嚼幾口路邊的野草根,走出黃牛的穩健步子。
一來二去,賀芝帶著人回來時已是日暮時分,莊子裏炊煙嫋嫋,陪房人家養的稚童遠遠望見他們便飛跑進去報信,喚來家中長輩上前卸下牛車上用各色綢布並箱籠裝裹的嚴嚴實實的器物。
打頭的正是史嬤嬤長子,他原想同賀芝求帳冊一觀,好將東西都勾賬入庫,不想賀芝一聽見帳冊二字就腳下一轉走到了一邊,史大郎愣了愣也不敢追在皇子身後討要東西,便默默退下了。
賀芝隔著大衣裳輕輕摸了摸懷裏妥妥當當收著的墨寶,隻當不知方才史大郎所求何事,高聲吩咐人拿火盆來,他及一眾甲士先後跨過火盆之後才進去尋林斕說話。
林斕一看賀芝輕輕昂著下巴眉眼含笑的模樣就知道他此行頗為順利,也就不再多問,隻將火候將將好的一盞清茶推到賀芝麵前,請他品嚐。
賀芝上次喝到林斕親手點的茶還是一年前,即便這回用的並不是他八歲那年從顯德帝身邊求來又巴巴捧到林斕麵前撒嬌要以後都單留給自己使的胖花杯,賀芝依舊歡喜得雙頰暈紅,一雙桃花眼含笑凝視林斕,其中仿佛蘊著滿室燈火,流光溢彩。
隻是他一顆心都落在林斕身上,手上就失了準頭,一盞茶送到嘴邊卻多半喂了領口的衣裳,還有些許灑在了臉上。
林斕正細心擦拭心愛的福豬茶寵,聽見丫頭們的驚呼一抬頭就瞧見賀芝的狼狽模樣。她又好氣又好笑,剛想開口如以往那樣說賀芝兩句再讓人送他去換身衣裳,卻叫賀芝依舊凝在她身上的目光看得心頭發緊,不知為何就訥訥說不出話,隻能慌亂別開眼。
明明是從小一起玩耍到大,事事聽她主張,最為乖巧可愛的弟弟,偏偏這次別後重逢後總讓她生出種不知所措的荒謬之感,很難再像之前那般拿出姐姐的威風來教導。
賀芝覺出了林斕的退卻,他垂眸抿唇思量片刻,抬手止住了阿青等要來幫他清理衣裳的動作,自己隨手拿帕子抹了抹茶水汙漬,狀似隨意的問道:“我之前去給阿斕收嫁妝,才發覺那些混賬拿了你許多東西。你這樣心軟慈悲,可讓我們如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