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街頭邂逅
第一卷 第7章 街頭邂逅
——牛水生自敘
黎明時分,天色蒙蒙,小弟弟自動勃起,將我從睡眠中警醒。它就像一台生物鍾,總是在這個時段勃起,讓你感覺到尿的腫脹和性的欲望,逼你及時一泄為快。往常,下床撒尿之後,又回到床上睡睡懶覺。但是,今天我直接穿衣起床,刷了刷牙,洗了洗臉,就挑著一擔野藕走出家門。
這一擔野藕,是我昨天從太白湖挖回的。太白湖原是一個很大的湖泊,後因圍湖造田縮小了一半。說起太白湖,我至今還說不準它為何得名,因為有兩種傳說版本並存:一說仙太白金星曾經雲遊至此,不經意吐了一口痰,於是形成了一個湖泊,人們管它叫太白湖;一說唐代詩人李白曾經泛舟此湖,並為湖中江心寺題了一首詩——“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後人為了紀念李白,將它命名為太白湖。
可以想見,李白當年泛舟的時候,太白湖與大江連成一片,江心寺孤零零地聳立湖中,四周都是茫茫湖水。如今,江心寺雖然還在,可是它卻靠近一個村莊,四周被農田包圍。這真是歲月悠悠,滄海變桑田。據上一輩人說,在圍湖造田之前,他們最喜歡去湖裏“撿風灘”。所謂撿風灘,就是在秋冬時節,如果遇上刮大風,湖水便大起大落,魚兒會隨潮水衝上來,在湖灘上擱淺。這時候,你赤腳走下湖灘,伸手就能撿到魚兒。魚兒擱在湖灘上,活蹦亂跳的,伸手就能撿到,這事做起來多美妙。遺憾的是,“撿風灘”早已成為曆史保存於前輩的記憶,我輩再也不能體驗那美妙的樂趣。以前聽前輩講述往事,我居然做起“撿風灘”的美夢,夢見湖灘上滿是大大小小的活魚。
盡管太白湖今非昔比,我還是對它充滿感情,因為我家就在太白湖邊,跟它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除了耕種湖灘圍墾的農田,我還在夏天下湖打水草(供豬作飼料),還在冬天下湖挖野藕。眼下是正月底,江湖還處在枯水時期,我在家閑得發悶,就想到去湖裏挖藕。其實,現有太白湖水域歸國營漁場管轄,按理蓮藕應歸漁場所有,但是漁場與周邊村民達成默契,隻要村民不偷魚,漁場允許你下湖挖藕。挖藕,特別是在爛泥很深的湖灘裏挖藕,是非常吃力的事情,必須清除大量爛泥巴,才能挖出一根藕。這些年來,年富力強的男人大多外出打工,因此很少有人下湖去挖藕。說實話,我本人身強力壯,也很想外出闖蕩;可是母親不同意,理由是她一向體弱多病,需要我在身邊照應。我理解母親的苦衷,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一手把我和兩個姐姐拉扯大挺不容易的。兩個姐姐出嫁以後,就隻有咱娘兒倆一起相依為命。如今她老了,又患有這病那病,倘若我隻顧外出打工,留下她一人在家孤苦伶仃,確實讓人於心不忍。
剛出門的時候,冷颼颼的風撲麵吹來,令人不禁打寒戰。但是,過一會兒,就感覺渾身發熱,嘴巴呼出霧狀的熱氣,背部滲出濕滑的熱汗。不消說,挑擔子走路容易發熱,何況這一擔藕超過一百斤。我有一輛自行車,如果用它荷載,肯定比挑擔子輕鬆;考慮到車子後座沒有安貨架,隻好用原始辦法,憑肩膀來承擔。
很明顯,一個肩膀是不能持久承擔的。一路上,我不時將扁擔從左肩移到右肩,從右肩移到左肩,讓兩肩共同擔當。實在吃不消了,就停下來歇息,同時把背上的汗抹了抹,以免引起傷風感冒。約莫走了七八裏路,便來到了N鎮。
當我穿行於老東街的時候,突然有一種東西冷不丁落在頭頂上,我馬上意識到那東西是從天而降,正好落在頭頂中央,因為頂中光禿無毛,可以迅速感覺得到。我不由自主地停止腳步,放下肩上的擔子,一邊將手伸向頭頂,一邊抬起頭仰望;在觸摸到溫潤液體的同時,看見一個女子站在街邊老房子的陽台上晾曬衣服。當我們雙眼對視的時候,隻見她紅著臉,泛出尷尬而歉疚的微笑;我頓時明白,那溫潤的液體不是水而是痰,是從她嘴裏吐出的。頭頂上被人吐了一口痰,這是非常恥辱、非常晦氣的事情,無論是誰遇到了,肯定很惱火。我思忖著,準備罵幾句粗話,出一口惡氣。
可是,當我聽到女子誠懇道歉,並發現她異常漂亮之後,我心中的火氣旋即煙消雲散。嗬嗬,這個女子真是貌若天仙,若非她無意吐出一口痰,恐怕無緣一見。我仔細瞅了她一會,重新挑起擔子走開;沒走兩步,我忍不住扭轉頭,衝她傻笑,她一邊向我招手,一邊連說幾句——對不起;我當即回答:沒關係,沒關係。
我加大行走步伐,很快來到集貿市場。市場內外,人來人往,聲音嘈雜,充滿雞鴨魚肉混合的氣味,異常難聞。場麵看起來熱鬧,其實賣貨的倒比購物的多;也難怪,時辰還早,出來采買的自然很少。走到一個空處,我放下肩上的擔子,挺身站立著,打算像薑太公釣魚那樣等待顧客來買藕。不一會兒,就有二三個菜販子湊過來,要把一擔藕一回接過去。我當即聲言,這是我親自從太白湖挖來的野藕,比田間栽種的家藕要好。經過討價還價,一個菜販子願意出家藕的一元一斤零售價成交。過磅稱重,剔除擔架重量,野藕淨重為125斤;菜販子隻付給120元,理由是藕上有泥巴應該扣秤;我沒有跟他計較,仔細辨認100元鈔票上的水印和金線,確定它不是偽鈔,就揣進了衣兜。
離開集市,我感覺有點餓了,順便買了十個饅頭。於是我挑著空擔子,一邊行走,一邊啃饅頭。行至老東街地段,我忽而想起那個吐痰的女子,想到她如花似玉的美貌,想到她一顰一笑的姿態,心裏充滿期盼與遐想。我放慢腳步,邊走邊看,挨近那座老房子,不禁停了下來。我默默地佇立,眼巴巴望著陽台,期盼那個女子再次出現,期盼與她再打一個照麵,甚至期盼她再往我頭頂吐一口痰;可惜,期盼的事情許久未能發生,我隻好怏怏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