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墨跡未幹,眾人很快便認出了畫的是寧夏鎮的地圖。
“皇上,各位大人。為了更加直觀的出我的想法,我畫了這副寧夏鎮的地圖。各位將就著看。劉公公替我拎著地圖,好讓皇上和各位大人看清楚些。”張延齡拎著地圖雙角,遞到劉瑾手裏。
劉瑾鼻子都要氣歪了,皺眉道:“掛在壁上。”
張延齡道:“壁上沒有空處,公公拿一下便是。”
劉瑾正要話,朱厚照急於知道張延齡到底畫這副地圖的用意何在,於是道:“劉瑾,你替他拿一會便是。”
劉瑾無可奈何,隻得用兩支胖手抓住紙張兩角,雙臂伸開像個稻草人一般的杵在那裏。劉瑾本來就矮胖,這張宣紙自上而下從頭到腳的將他整個身體遮住,顯得極為笨拙可笑。
“皇上,諸位大人。請看這張地圖,這便是寧夏鎮的地圖。皇上和各位大人從中看出了什麼沒有?”張延齡道。
眾人瞪著眼睛看了一會,實在摸不著頭腦。
徐光祚沉聲道:“有話便,賣什麼關子?”
張延齡咂嘴道:“好吧。諸位看,寧夏鎮的位置極為特殊。首先,寧夏鎮往北突出,嵌入韃靼人的腹地。形如一柄尖刀一般,刺入韃靼人漠西之地,釘在那裏。成為韃靼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我想這便是為何多年來,韃子多次進攻我寧夏衛的原因吧。我做過統計,自成化年間到弘治十七年,數十年間,我大明九邊遭遇韃子襲擾三百餘次,近半攻擊便在寧夏鎮。”
眾人有些發呆,他們也沒做過這種統計。這個張延齡還真是有心,居然做過這種統計,也不知道他的對不對。不過印象中倒似乎是如此。
“韃子之所以喜歡攻擊寧夏鎮的原因,不僅是因為其突入韃子境內,隔絕了漠東和漠南之地,讓韃子無法對河套之地完全的控製。也是因為,寧夏鎮的地形獨特,孤懸於外,補給極為困難。在韃子看來,是很容易能攻下,並且能夠完成占領的一塊地方。”張延齡沉聲道。
“何以見得他們敢占領此處?”朱厚照皺眉問道。
“皇上請看。寧夏鎮西北方向是賀蘭山,綿延百裏,南北縱橫,成為然屏障。東邊是河套之地,黃河自南向北,斜斜而過,形成一道然防線。整個寧夏鎮北部被黃河懶腰切斷。以黃河分割為南北兩片區域。黃河以北這片區域兩側便是韃子的地盤。韃子一旦攻占了這片區域,便可牢牢控製住這裏。朝廷想要奪回,便隻能從南側的靈州方向渡河進擊。想想,這難度該有多大。”
張延齡手中毛筆在宣紙地圖上圈圈畫畫,戳戳點點。好幾次隔著宣紙杵到劉瑾的臉上,杵的劉瑾臉上生疼,讓他惱怒不已。他雙臂也舉得酸麻無比,但卻隻能勉力克製,死命支撐住。
朱厚照恍然大悟。確實,寧夏鎮的地形確實特殊。西邊是山,東邊是河套荒漠,南邊又有黃河斜斜往東北方向分割了地形。以黃河為界,像是一塊被刀子切開的豆腐,孤懸於大明西北方向,突兀的嵌入在韃子占領的河套和阿拉善大高原之間。這樣的地形,確實險要奇特。
“你了這麼多,跟此次叛亂有何幹係?”焦芳沉聲道。
張延齡皺眉道:“焦大人,這還不明顯麼?安化王憑什麼敢叛亂?就憑他的威望,下藩王都造反,也輪不到他安化王啊。莫非他安化王能得下民心,能從皇上手裏搶走皇位,能得到下百姓的擁戴不成?這明顯是不可能的。”
李東陽沉聲道:“張侯爺,注意你的言辭。什麼叫下藩王都造反?這話不可亂。”
張延齡道:“我的意思是,那朱寘鐇何德何能,有何實力敢造反奪位?他既無聲望,又無實力。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要什麼沒什麼,憑什麼他敢這麼做?”
眾人沉默不語。張延齡的倒也是實情。得知朱寘鐇叛亂,眾人確實有些錯愕。眾人之前對這位安化王可沒有任何的防備,便是因為他身處西北之地,又是個沒什麼實力和聲望的藩王。張延齡的話糙理不糙,下藩王都造反,怕也輪不到這安化王來搶風頭。因為他實在不入流。
“可是事實是,他確實反了。張侯爺這些,豈非毫無意義。”許進沉聲道。
張延齡點頭道:“是啊,所以才要搞清楚他敢於這麼幹的原因是什麼。要麼是他瘋了,不想活了。要麼便是他有所倚仗,有什麼事情讓他覺得反叛會成功,他才會這麼做。”
朱厚照皺眉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正是寧夏鎮這片獨特的位置和地形,讓他覺得有了底氣?”
張延齡挑指讚道:“皇上果然是聰慧過人,果然明白了臣的意思。臣費盡心力畫了這地圖,又了這麼一大通,正是想清楚這件事。”
朱厚照心中得意,他的思維一直跟著張延齡的話在轉,本就是個極為聰明的人,一下子便明白了張延齡的意思。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賊子倒是打的好算盤啊。”朱厚照歎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