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西北之地的夜,空中的星鬥也顯得格外的明亮和繁密。
靜夜之中,不時有馬蹄聲和車輛的嘈雜聲打破寂靜。那是城內外兵馬的喧囂。
作為一座位於戰爭邊緣的前線城池,近一個月來,便沒有安靜的時候。
黑之後,張延齡便坐在城北軍營的一間屋子裏挑燈枯坐。在沉思了許久之後,張延齡拿出了臨行前徐幼棠特地送給自己的那個包裹。將沉甸甸的包裹在桌上打開之後,裏邊是光澤黯淡的皮質火槍的槍袋。以及另外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囊。
這便是徐杲知道張延齡要來西北平叛的消息之後,連夜組裝起來,送給張延齡的連發後膛火銃。二月裏,其實張延齡便得知了徐杲鑽研後膛連發火銃有了進展。但是也隻是進展而已。張延齡詢問的時候,徐杲卻還有許多關鍵的部件不成熟,需要繼續研究。
不過,張延齡從徐幼棠的口中卻已經早已知道了新式火銃的研發進度。徐杲其實已經完成了製作和驗證,隻是他這個人追求精益求精,不肯將他自己還不夠滿意的作品拿給張延齡看。張延齡也耐著性子尊重他的意見,沒有急著去一睹為快。
但在自己出發之前,徐杲還是決定將成品組裝出來一柄,送給自己佩戴。
即便從徐幼棠口中知道了原理和樣式,但此刻張延齡還是極為期待看到成品。來時路上急於趕路,沒有時間同時也是出於保密的需要,張延齡並沒有打開包裹。此刻正是時候。
皮質槍囊的連接處有一個的搭扣。張延齡伸手在一側的突出的圓球上按了一下。吧嗒一聲,槍套便打開來。雖然隻是一個簡單的機關設計,但卻足見徐杲製作時的用心和精細。有了這個機關,便可快速從皮囊之中拿出火器來了。
槍套打開之後,張延齡已經看到了在燭火下帶著黯淡光澤的木頭槍柄。那是黑魆魆的經過了放火防腐處理之後的木柄,上麵的木紋清晰可見。
張延齡伸手進去,握住了平滑的槍柄往外一抽,眼前光澤流動,一柄嶄新的短火銃便出現在他的眼前。看形製,似乎和之前徐幼棠打造的短火銃差不多。一樣的銅質龍頭,一樣的燧發裝置,長短大也差不多。但是拿在手上的重量和感覺已經相差不少。這隻短火銃明顯沉了許多。
而最大的不同處,便是在槍管後側的位置多了一個圓柱形的精鐵把手,打磨的光滑圓潤。
張延齡伸手握住這隻把手,他知道,設計的關鍵之處便在這個把手之處。握住,沿著溝槽滑動,上提,再沿著溝槽後拉。然後,哢嚓一聲響,槍管側麵,露出了空空的槍膛。
整個過程,毫無滯礙之感。把手連接的是一個內置的槍膛,在轉動和滑動之際,內槍膛沿著槍管後膛毫無滯礙的滑動,直至露出了空腔,才會發現原來這是嵌套在槍膛裏的裝置。而在此之前,嚴絲合縫,外表一點也沒看出接口的痕跡。
張延齡長長的籲了口氣。他知道,這看似簡單的一個機械構造,若是在後世簡直不值一提。可以輕易的製造出來這種裝置。但是這是在大明朝,從無這種裝置,從無這種製造的工藝。徐杲從無到有,設計出了這種裝置。
看起來類似於槍栓,但張延齡知道這不是槍栓。簡單的來,這是結合了槍栓裝置和佛郎機炮子母炮的一種裝置,專門為了讓紙包彈能夠從後槍膛上膛而設計的。
旁邊的皮囊裏,張延齡抽出了一卷長長的皮製彈藥袋。帶狀的皮帶上有一圈口袋,插滿了紙包彈。皮囊裏還有一大包紙包彈。很顯然彈藥帶是為了便於裝藥攜帶的。皮囊裏的是備彈,可以填充在子彈帶上。
張延齡取出一枚紙包彈仔細觀瞧,紙包彈的形製更為的規整,似乎經過模具的擠壓,成為一個基本規則的圓柱形。比之之前的紙包彈的裝藥量更多。這顯然是為了增大彈藥的威力。
而更重要的是,張延齡看到了紙包彈後側伸出來那一截短短的火繩。那才是這紙包彈設計的關鍵。這是明顯的經過的設計,是為了不需要經過將藥物灑進槍膛這一環節。以引藥點燃引線發射,無需再在裝彈環節上撕開紙包彈。
也就是,徐杲的整個設計,都是為了滿足後膛裝藥,減少裝藥的環節,加快擊發速度,也同時增加威力。
張延齡籲了口氣,將紙包彈塞入槍膛空腔之中,手握把手哢哢滑動,槍膛歸位密合,嚴絲合縫,不見絲毫的縫隙。整個過程流暢之極。
張延齡緩緩舉起火銃,對準門口瞄準。下一步隻需要撒入引藥,扣動扳機,便可轟然發射了。
但張延齡顯然不能在這時候這麼做,他決定明找個僻靜處試試威力如何。總體而言,火銃的改裝是成功的。減少了前膛上藥,用通杆壓實的環節。將之簡化為拉動後膛的子母槍膛,將之暴露在外。與此同時,也簡化了裝彈時將紙包彈咬開撒藥的過程。隻需拉開槍膛,循環往複的裝彈射擊,便可實現連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