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你潛伏得也夠深的。想試探我?約我出來,然後抓我一個現行?”
“不讓你知道我上網是兒子的主意,他說要是咱們都知道對方是誰,聊天也就沒啥意思了。互聯網的魅力就是把地球縮成了一個村,把一家過日子的兩口子變成素不相識的‘紅顏知己’。”
“精辟!看來你從兒子那裏學到了不少東西。”
“老範,我想兒子了!我是不是見不到兒子了?”王海靜心裏一酸,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你想哪兒去了。”範啟明放下手裏的撲克牌安慰妻子說,“大夫不是說得很清楚嘛,你這病算不上什麼大病,隻要成功做了腎移植手術就跟正常人一樣,可以長命百歲的。況且你現在的病情在一天天的好轉,我們有時間給你求得配型成功的腎。現在醫療科技這麼高端發達,治好你的病應該不成問題。再說,你是一個賢良淑德有孝心的人,蒼天也會搭救你的。所以你不要胡思亂想,好好配合大夫治療……”
範啟明一邊對妻子說著安慰寬心的話,一邊扶她躺在床上,像哄孩子一樣用手輕輕拍著妻子。直等妻子發出輕微的鼾聲,他屏住呼吸,輕輕走出病房把門帶上,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王海靜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大夫查床輸液體的時候了。她因為美美睡了一覺,情緒也穩定了下來,各項生命體征趨於正常。範啟明守在妻子的病床前盯著把液體輸完,又給妻子喂了午飯,安頓她靜靜躺在床上休息,他中午出去辦點事。
範啟明出去快兩個小時還不見回來,王海靜心裏有些著急,她幹脆下床在地上來回慢慢走動,還不時移到窗戶跟前,在走進醫院的人群中尋覓丈夫的身影。
“你咋下床了?站在窗子跟前看啥呢?”
王海靜聞聲回頭一看,丈夫範啟明笑眯眯地站在她的身後。
“你啥時進來的?我眼睛都瞭麻了,沒看見你從醫院的大門進來啊。”王海靜笑著問丈夫。
“茫茫人海中,二十五年前你就盯上了我。”範啟明風趣地跟妻子開玩笑說,“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你肯定忘了,但我記得。”
範啟明把妻子扶躺到病床上,然後一本正經地對妻子說:“今天是農曆十一月二十六日,是咱們結婚二十五周年紀念日。”
“是嗎?日子過得好快,眼皮子一眨二十多年過去了。”王海靜淺淺一笑。
“你還記得咱們結婚前我給你許下的諾言嗎?”範啟明提醒妻子,“說起這件事,我到現在都感到很慚愧。記得當時我沒錢給你買訂婚戒指,你就讓我在貨郎跟前掏五角錢買了一個銅戒指。訂婚那天,你家一個多事的親戚懷疑戒指是假的,你一口咬定戒指是你在金店親手挑選的,讓我在親戚家人麵前挽回了麵子。我當時既感動又感激,事後我問你最喜歡什麼,你說奢望能跟我帶一對情侶表。我當時給你許下諾言,等將來有錢了,一定給咱們兩口子買一對情侶表戴戴。今天就圓了你這個夢。”
範啟明一邊給妻子敘述著當年刻骨銘心的往事,一邊把一對漂亮精致的情侶表放在了妻子的麵前。
王海靜接過情侶表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後嗔怪丈夫說:“我當時隻是說說而已,你還真格當真了。買一對便宜點的就行了,這可是世界名表,肯定很貴吧?”
“隻要你稱心如意,花多少錢無所謂。”範啟明親手把女式手表戴在了妻子的手腕上。
王海靜做了一個優雅的看表姿勢,溫情地對丈夫說:“謝謝老公!”
“我知道你勤儉了大半輩子,平時舍不得多花一塊錢,今天買表花的一萬兩千塊錢,是我攢了二十多年的稿費,是一字一血的錢,你就踏踏實實地享用吧。”
範啟明把男式手表戴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然後坐在妻子的病床沿上,左手輕輕握住妻子的右手,伸出右手用手機拍了一張自拍合影照。
“你知道兩口子的合影照俗稱雅稱都叫什麼?”範啟明笑著問妻子,“俗稱就叫‘日子’,這個你感受最深了。雅稱叫‘相互’。為什麼叫‘相互’呢?就是兩口子走累了互相扶助,走遠了一起回顧,痛苦時一起傾訴,快樂時一起分享。”
“女人們普遍認為,浪漫的男人不靠譜,正派的男人又沒情調。”王海靜笑著對丈夫說,“在我的眼裏,男人可分三種類型。這第一種人是能幹有本事,但容易驕傲自大;第二種人忠厚老實,但有些窩囊;第三種人能幹有個性,又很會疼自己的女人。你屬於第三種人。如果有來世的話,我還願意嫁給你……”
範啟明鼻根一陣發酸,輕輕抱了一下妻子,然後找借口走出病房,噙滿兩眼淚水站在走廊盡頭,茫然地望著窗外模糊的高樓大廈。這個時候,他多麼想大哭一場,發泄壓抑在心中的無奈絕望與苦悶酸楚。
“蒼天啊!你睜睜眼吧!”
2
王海靜微閉著眼睛輸液,守護在病床前的範啟明看著書,放在床鋪上的手機“嗚嗚嗚”地震動了起來。範啟明起身過去拿起手機一看,是王局長打過來的。他把書輕輕扣在床上,拿起手機出去接聽電話。
“啟明哥,嫂子最近的病情咋樣?”王局長關切地問候道。
“你嫂子的病情基本穩定住了,謝謝局長的關心。”範啟明接著問,“局長,打電話有啥事嗎?”
“有點事情。如果你能把嫂子安排妥當的話,最好明天回來一趟,省文化廳領導明天要到你家看一看農耕民俗文化展覽館的籌辦情況。說是調研,其實是驗收。”王局長稍停了一下又說,“我的組織處理決定馬上也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