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從床上猛地坐起來,起身太急,牽動傷口,痛得直吸氣。
“什麼?你跟她說了什麼?你說了什麼?”
“那個雨鵑姑娘實在太氣人了,我心裏有氣,同時,也想代你試探一下,這個雨鳳姑娘到底對你怎樣,所以,我就告訴她,你隻剩一口氣了,拖不過幾天了,就快完了!誰知道,雨鳳姑娘一聽這話,眼睛一瞪,人就厥過去了……”阿超說。
雲飛急得想跳下床來。
“阿超……我揍你……”
阿超急忙更正。
“我說得太誇張了,事實上,是‘差一點’就厥過去了!”
齊媽過來,把雲飛按回床上,對阿超氣呼呼地說:
“你怎麼回事?這個節骨眼,你還要跟他開玩笑?到底那雨鳳姑娘是怎樣?”
阿超看著雲飛,正色地、感動地歎了口氣:
“真的差點厥過去了,還好我扶得快……我覺得,這一刀雖然是捅在你身上,好像比捅在她自己身上,還讓她痛!可是……”
“可是什麼?”雲飛好急。
“可是,她對展家,真的是恨得咬牙切齒。她說有一句話要帶給你:她好想念那個蘇慕白,可是,好恨那個展雲飛!”
雲飛震動地看著阿超,往床上一倒。
“哦,我急死了,怎樣才能見她一麵呢?”
第二天一早,雨鳳實在顧不著雨鵑會不會生氣,就迫不及待地到了巷子口。
她一眼看到雲飛那輛馬車停在那兒,阿超在車子旁邊走來走去,等待著。她就跑上前去,期盼地問:
“阿超,我來了。他好些沒有?有沒有寫信給我?”
阿超把車門打開。
“你上車,我們到前麵公園裏去說話!”
“我不要!”雨鳳一退。
阿超把她拉到車門旁邊來。
“上車吧!我不會害你的!”
雨鳳還待掙紮,車上,有個聲音溫柔地響了起來。
“雨鳳!上車吧!”
雨鳳大驚,往車裏一看,車上赫然躺著雲飛。雨鳳不能呼吸了,眼睛瞪得好大。
“你……你怎麼來了?”
“你不肯來見我,隻好我來見你了!”雲飛軟弱地一笑。
阿超在一邊插嘴:
“他發瘋了,說是非見你不可,我沒辦法,隻好順著他,你要是再不上車,他八成會跳下車來,大夫已經再三叮囑,這傷口就怕動……”
阿超的話還沒說完,雨鳳已經鑽進車子裏去了。阿超一麵關上車門,一麵說:
“我慢慢駕車,你們快快談!”阿超跳上駕駛座,車子踢踢踏踏向前而去。雨鳳身不由己地上了車。看到椅墊上鋪著厚厚的毛毯,雲飛形容憔悴地躺在椅墊上,兩眼都凹陷下去了,顯得眼珠特別地黑。唇邊雖然帶著笑,臉色卻難看極了。雨鳳看到他這麼憔悴,已經整顆心都像扭麻花一樣,絞成一團。他看到雨鳳上了車,還想支撐著坐起身,一動,牽動傷口,痛得咬牙吸氣。她立即撲跪過去,按住他的身子,淚水一下子就衝進了眼眶。
“你不要動!你躺著就好!”
雲飛依言躺下,凝視著她。
“好像已經三百年沒有看到你了……”他伸手去握她的手,“你好不好?”
雨鳳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他緊握著不放。她閉了閉眼睛,淚珠滾落。
“我怎麼會好呢?”
他抬起一隻手來,拭去她的淚,歉聲說:
“對不起。”
她立即崩潰了,一麵哭著,一麵喊:
“你還要這樣說!我已經捅了你一刀,把你弄成這樣,我心裏難過得快要死掉,你還在跟我說‘對不起’,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我承受不起你的‘對不起’!”
“好好!我不說對不起,你不要激動,我說‘如果’,好不好?”
雨鳳掏出手帕,狼狽地拭去淚痕。
“‘如果’我不是展雲飛,‘如果’我和你一樣恨展雲翔,‘如果’我是展家的逃兵,‘如果’我確實是蘇慕白……你是不是還會愛我?”他深深切切地瞅著她。
雨鳳柔腸寸斷了。
“你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的‘如果論’全是虛幻的,全是不可能的,事實就是你騙了我,事實你就是展雲飛……我……”她忽然驚覺,怎麼?她竟然還和他見麵!他是展雲飛啊!她看看四周,頓時慌亂起來,“怎麼糊裏糊塗又上了你的車,雨鵑會把我罵死!不行,不行……”她用力抽出手,跳起來,喊:“阿超,停車!我要下車!”又看了雲飛一眼,“我不能跟你再見麵了!”
雲飛著急,伸手去拉她。
“坐下來,請你坐下來!”
“我不要坐下來!”她激動地喊。
雲飛一急,從椅墊上跳起來,伸手用力拉住她。這樣跳動,傷口就一陣劇痛,他咬緊牙關,站立不住,踉蹌地跌坐在椅子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上滾下。他掙紮忍痛,彎腰按住傷口,痛苦地說:
“雨鳳,我真的會被你害死!”
她睜大眼睛看著他,跟著他吸氣,跟著他冒出冷汗,好像痛的是她自己。
“你……你……好痛,是不是?”她顫聲問。
“‘如果’你肯好好坐下,我就比較不痛了!”
她扶著椅墊,呆呆地坐下,雙眼緊緊地看著他,害怕地說:
“讓馬車停下來,好不好?這樣一直顛來顛去,不是會震動傷口嗎?”
“‘如果’你不逃走,‘如果’你肯跟我好好談,我就叫阿超停車。”
她投降了,眼淚一掉。
“我不逃走,我聽你說!”
阿超把馬車一直駛到桐城的西郊,玉帶溪從原野上緩緩流過。四周一個人影都沒有,安靜極了。阿超看到前麵有綠樹濃蔭,周圍風景如畫,就把車子停下。把雲飛扶下車子,扶到一棵大樹下麵去坐著,再把車上的毛毯抱過來,給他墊在身後。雨鳳也忙著為他鋪毛毯,蓋衣服,塞靠墊。阿超看到雨鳳這樣,稍稍放心,他就遠遠地避到一邊,帶著馬兒去吃草。但是,他的眼神卻不時飄了過來,密切注意著兩人的行動,生怕雨鳳再出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