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通明
直至吃完飯後，童晏也再沒跟童嶽說一句話，童晏隻瞧著童嶽一直低頭咕噥著什麼，她也沒聽太清，更沒想著要去問童嶽什麼，自顧自低著頭挑著喜歡的吃，時間自然也就過的快。
吃完年夜飯的童晏一家應該說是最為其樂融融的時候，一年時間少有時間這般聚鬧在一塊兒，再多的不滿也就煙消雲散了，更別說童媽媽那點兒的小心思，不多會兒就跟童晏的大伯母搶著收拾碗筷。且不說真心假意，可童爸爸見了更是高興的。童晏說，那種感覺是溫暖的。
童家客廳內燈火通明，童爸爸年前剛剛換上去的新燈泡照亮在這個房間的每一處。爺爺特地從他房間裏頭拖出來的取暖器散發著溫和的熱度。童媽媽特地囑咐童晏離取暖器遠一些，她很怕童晏調皮給燙著了，大過年那可不是開玩笑的。隱約從窗外傳來鞭炮和焰火的轟鳴聲，伴隨著孩子們的笑聲，震得這棟老樓似乎都跟著跳三跳似的，印下一整個合合滿滿的年味兒。冬日的氣息似乎也因此而掃的一幹二淨，處處都透發著溫暖祥和。童爸爸說，這才是過年。
或許童晏想象不到，當多年之後的自己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裏頭，沒有一個人，自己竟也就那麼過了。可也再沒了當日的溫暖。房子大了，人心卻隔了；時間久了，距離卻遠了。隻有我們自己，還癡癡的以為這般就可以得過且過了，還以為這般也就算是過年了。童晏再回想不起這一年，漸漸的，她也就將這一年短短的稱之為“回憶”。可這回憶，卻也不是刻骨銘心的。
當真是傻了。
這會兒，爺爺說話間就打開了電視，一家六口加上兩個孩子，吵吵的擠嚷在並不寬敞的客廳裏頭，爺爺坐在沙發正中間，童爸爸和大伯父則是抱著兩個玩鬧起來的孩子坐在兩邊。童媽媽大伯母還有奶奶也不跟著湊熱鬧，在離沙發並不遠的飯桌上輕聲說著一年間的閑話兒。
童晏瞧著這模樣兒打心眼裏高興，漸漸的也就融入了這般的熱鬧當中，拉著滿嘴嘀咕著的童嶽滿屋子亂跑，也沒了剛剛進門時“伯父好、伯母好”時的矜持勁兒，更是少了對童嶽的不滿，非得給人家看她新買的娃娃，惹得全家人笑了開來，好不熱鬧。
童爺爺盯著那電視機認真的很，在爺爺看來每年都是如此，早已年老的他對於每一年甚至是每一日似乎都有固定要做的，這是多年以來的習慣，也是老了，沒有辦法改變的記憶。
“人一輩子不就是這樣？一年一年的過就是了，人老了就是老了，不能不服老，哪裏還能像年輕的時候那樣拚？”爺爺偶爾會跟童爸爸發出這樣的感慨，童爺爺說拚搏是年輕人做的事情，拚了一輩子，總要服老歇歇，這是應當的。可縱使如此，這話，他從未跟童晏說過。在童晏的麵前，他依舊是孩子般的老人。
而春節聯歡晚會，對於爺爺來說是一種欣喜的表現，這似乎也在老人的心裏成為除了年夜飯和兒女回家以外另一個過年必須要做的事情。沒有人會反對，他們都這樣認為。
童晏並不是個記事兒的孩子，多年以來爺爺的習慣對於她來說並沒有留下絲毫的記憶，此時此刻的童晏僅僅是覺得電視機裏主持人的聲音在童晏很好聽的樣子，雖然童晏不會像爺爺那樣很準確的認出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可是童晏卻覺得他們是都很漂亮，是有些熟悉的，就連偶爾的沙沙聲也是那樣的熟悉。這些，童晏記得。
童晏方才跟童嶽一塊兒玩的有些累了，到底是孩子，玩一陣兒歇一陣兒的，倒不是真的精力旺盛。童晏歪在爸爸的懷裏，不知道是不是直盯著太久的緣故，電視機傳遞著印在眼中的圖像在童晏看來漸漸顯得有些刺眼，讓童晏的眼睛不自覺的發酸。這讓童晏覺得自己還是喜歡過年的，像做夢一樣，這麼多人圍在一塊兒。
靠在童爸爸身上看電視的童晏已然換了多少種姿勢。她並不是那麼安穩的孩子。隻是隨爺爺看個趣兒，隻是時間久了，童晏甚至有些困了。那些童晏根本看不懂的節目對於她來說並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童晏的小腦袋沉在爸爸的懷裏頭毫無顧忌。
她覺得自己今天就應該這麼睡了，這樣睡了也是好的，爸爸的懷裏挺暖和的。睡著了，哥哥也不會叫她小胖子了。她想媽媽應該不會再把她叫起來守歲那麼累，並且明天媽媽還會有好看的新衣服給她穿。明天還是會很熱鬧的，會暖和一些嗎？或許不用穿那麼多了。童晏這樣想著，她覺得自己今天的夢都會是香甜的。
路晉打來電話的時候，正是童晏昏昏欲睡的時候。
“童晏。我聽我阿姨說，一會兒小區裏麵會放煙花，特別漂亮，你要一塊兒去看嗎？”路晉在電話那頭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卻隱約顯得有些興奮。
童晏是被媽媽叫醒的，因為電話那頭是路晉，如果不是，童媽媽看見童晏一副早已困覺的模樣兒，定是不會叫了她起來的。童晏眯著眼睛雙手緊緊的攥著聽筒，也是因為路晉，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似乎在任何時候路晉的名字對於童晏都是有用的。童晏的動作很用力。耳邊爺爺開的越來越大的電視機聲音是有些刺耳的，童晏覺得這樣會讓她聽不見路晉在說些什麼。路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童晏試圖將路晉的聲音覆蓋自己的整個耳膜。
“真的嗎？那我一會兒就下去。”童晏的聲音軟軟的，不知道是因為煙花還是因為路晉。反正在童晏看來都一樣，掩飾不住的興奮。童晏有些剛剛睡醒的模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