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相待
路晉，你都沒有告訴我，到底我要怎麼做，你才能留下來，才能讓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
童晏——
童晏清楚的知道路晉打了多少次電話到她的家裏，她在房間裏將腦袋探出被子的時候很清楚的聽見了，每一次電話鈴響的時候童晏都如臨大敵。今天晚上的電話機要讓童晏比平時更加討厭。它的聲音實在太大了。
房內漆黑一片，童晏早早就關了燈，不知道是因為不想讓爸爸媽媽看見自己紅腫著的眼睛還是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眼睛的酸痛隻是因為她昨天晚上沒睡好的緣故。其實她很怕路晉會在她們家樓下看見她的房間還亮著燈，知道她是在騙她，童晏覺得這樣至少顯得自己騙得不那麼明顯，童晏想路晉也許會這麼做，盡管童晏的想法多少帶了幾分幻想的意思。
童晏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在騙自己還是騙路晉，可似乎從認識路晉開始，童晏就已經變得喜歡自欺欺人起來，這種方法對於童晏來說其實很有效。而即便如此，躲在房間裏的童晏卻瞪大了眼睛扒著手指頭算著路晉究竟打了多少次電話來，每一次她都聽見了，而且特別清楚。
第一次的時候是童爸爸接的，那個時候童晏剛剛跑回家，爸爸媽媽還在忙著做飯並沒有時間理會她。童晏紅著眼睛衝爸爸拚命的搖頭，童爸爸會意，告訴路晉童晏在睡覺。雖然在半下午的時候這個理由顯得有些牽強。掛了電話的童爸爸並沒有問童晏什麼，他以為隻是小孩子小打小鬧的不高興了，童爸爸覺得這沒什麼，在童爸爸看來，以童晏的性子，沒幾天跟路晉就和好了，因而摸了摸童晏的腦袋，僅僅正了神色告訴童晏跟小朋友要好好相處。童晏點了點頭，她暫時不知道該怎麼去跟童爸爸說到底發生了什麼，童晏自己都還沒鬧清楚。
第二次路晉打來電話是爺爺接的，電話這頭的爺爺“啊啊啊”的問了半天方才喜笑顏開的念叨了一句“路晉呀”，然後嗯嗯啊啊的點頭嘀咕了一陣兒，似乎是說根本聽不清之類的話，總之童晏躲在門縫裏向外頭看的時候爺爺很快就掛了電話。童晏想路晉應該跟爺爺也說不清楚。掛了電話的爺爺告訴奶奶，路晉是個懂事的孩子，這個時候了還給他打電話問好。
再後來，一直到吃晚飯，路晉都沒有再打電話來。草草吃完飯的童晏丟了筷子隨爺爺耐著性兒看了會兒新聞聯播，每天晚上都是這樣。可今天的童晏坐在爺爺的旁邊卻是心不在焉的，期間眼神一直都盯著一旁的電話機，直溜溜的。童晏隱約覺得有些失望，她想因為自己不接電話，或許路晉有些生氣了，童晏知道路晉的脾氣真的不那麼好。其實童晏很想路晉打電話來，可是她不知道如果真的接了電話又該說什麼好，童晏固執的覺得自己明明已經說過不會再理路晉，所以真的不能接電話。這種曾經被童晏稱之為“自尊”的東西一直是童晏所秉持的驕傲。
看完新聞聯播的童晏早早的告訴爸爸媽媽今天自己困了，便洗漱之後關燈上了床，這是童晏少有的沒有拉著爸爸媽媽講故事就自己乖乖睡覺的時候。童媽媽感到很奇怪，她後知後覺的看出童晏的心情好像有些不好，可是童爸爸很輕鬆的告訴她隻是跟小朋友鬧別扭了而已。在童爸爸看來這並不算什麼。
童晏是很怕黑的，可是這一次童晏覺得好像沒那麼重要了。黑暗中沒有人看得見童晏顯得越發晶亮的眼睛裏頭存在著多少黯然。連童晏自己都不知道。童晏隻是覺得這很安靜，或許是因為太過於安靜所以耳邊沙沙的擾得人心煩。童晏閉上眼睛希望自己趕緊睡著，她腦中滿滿的都是路晉，隻是路晉那兩個早已在童晏記憶中比她自己的名字還要深刻的兩個字而已，僅僅是這樣。可全部都是。
半夢半醒之間，童晏隱約是聽見外麵的電話鈴聲，如果放在平時這對於童晏並不是特別敏感，或許她會繼續睡下去。可今天童晏覺得那聲音尤其刺耳，足夠讓她猛地睜開眼睛，一瞬間的清醒。童晏有些懊惱，她不止一次的告訴爸爸這聲音太大了，大到幾乎整個樓道都能聽見，可這一次的童晏不知道為什麼，竟有些慶幸這樣大的聲音是自己可以聽到的。其實路晉對於童晏來說有些矛盾，童晏知道。
童晏不自覺的豎起了耳朵，她想知道是不是路晉打來的電話，可悄悄童晏坐起身也隻是聽見爸爸細碎低沉的聲音而已，聽不清楚究竟說了什麼。童晏想這應該不是路晉，否則爸爸不可能打這麼久的電話，所以她又躺了下去。
童晏覺得自己的眼睛連著大腦都好像蓄滿了水，很沉很重，童晏覺得自己都快要睜不開眼睛了。而童晏哪怕隻是一個轉頭的動作，也足夠讓那些屬於路晉的記憶衝刷的更加幹淨，讓她不得不想起、不得不回憶，尤其是童晏躺下身隻能望著空空的天花板的時候。童晏再也睡不著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專注的緣故，童晏酸痛的眼睛有時候都能看見很小很小的細絲，透明的，在黑暗中漸漸變成了黑色，一眨眼就不見了。童晏覺得現在路晉就是這樣，一眨眼就不見了。可她還是不能做什麼。童晏以前從來都不會注意到這些。
童晏想那不是眼淚，童晏知道自己不想哭了，特別快，是從剛剛進家門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想哭了。童晏的眼淚真的很有限。她告訴自己，僅僅是心裏頭有些酸溜溜的而已，盡管這種感覺會讓她有些恐懼，因為童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甚至於在很多年後童晏依舊將它定義為對於路晉的感覺。酸溜溜的，壓得人喘不過氣兒來。
童晏很難得的覺得閉上眼睛睡著是那樣的困難。以前的她隻要一沾上枕頭就能夠睡著的。她隻是個孩子而已。
“晏晏你睡了嗎？”
吱呀一聲童爸爸打開童晏的房門，童爸爸想這個時候童晏應該還沒有睡，童爸爸很了解童晏。而童晏對於身後傳來的聲音不自覺的回過頭，她並沒有打算幹脆裝睡下去，那是一種本能而已，童晏其實並不是那種喜歡欺騙別人的孩子。透過門縫所照射進房間的刺眼光亮讓童晏不自覺的眯了眼睛。撐著小手坐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