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痛徹心扉，化柔成水
到童晏之前我不信，見到童晏之後我信了。
路晉——
多年之後，童晏坐在她同丈夫精心打理下的花圃，各色鮮豔、百花齊放。窮極半生，想要得到的不過如此。年少時以為自己的“夢”有多難，其實現在看來卻是這樣簡單。不過一個人、一杯茶，還有眼前的一片花。身旁還坐著一人，木質的躺椅上散發著幽靜的清香，混合著花香，那樣純粹特殊。二人相對，轉眼數年，即便未曾見麵，卻也並不是當日初見時的欣喜。像是老酒，早已褪去了刺激的辛辣，剩下的隻有醇香。此時當年的女孩兒，早已白發蒼蒼之時，大半邊身子都入了土，一切也已然塵埃落定。念及過往，那個夜，蹙著眉頭半晌都沒有說話，淩亂的片段都沉浸在那樣一個夜晚。
童晏笑眯了滿臉的皺紋，輪廓清晰深刻，嗓音中帶著老人特有的純和：“宋一凡，你還記得你當時跟我說了些什麼嗎？”
“記得。”一旁的人頓了頓，回頭看了過去，指尖一彎、骨節分明。早已失去韻味的挑釁：“童小姐，你這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童晏一愣，有些困難的立起身攥上宋一凡的手：“宋小姐，可以這麼說。”
相視一笑，如是當年。早以為的默契不再，可卻勝似當年。而那個夜晚，真的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盡管此時，人事全非，可腦海中卻依舊清晰。“那也算咱們年輕的時候幹的那點轟轟烈烈的事兒喲。”童晏學著自家孫女兒玩笑時的語氣，倒不怕自家孫女兒又說是奶奶老了老了還“裝嫩”的話兒。話音剛落，除卻宋一凡，笑開了身前身後的二人。那樣會心。
那一夜，星星很多、人很多，眼淚很多、醉言醉語很多。碎了的心，也很多。
童晏坐在回廊上等時晟。時晟說總要做做去買飲料的樣子。童晏點了點頭，說在這兒等他。眼睛不知道有多難看了，估計腫的厲害，童晏伸手揉著眼睛，有些刺痛。童晏不知道是麻木了還是真正哭過之後發覺自己並沒有因為失去根本沒有得到過的路晉而少了些什麼，而自己的執念也僅僅存在於今天而已，所以忽然自欺欺人的釋然了。此時此刻的童晏隻是覺得自己的大腦是空白的，連咽口唾沫的酸澀都是空白的。她第一次發覺，原來宣泄之後的平靜會讓她這樣的不適應。
“童晏。”很柔和的女生，安寧的並不會在這樣平靜的夜晚顯得突兀。
童晏回過頭，對上的是站在她身後的宋一凡。手中提著啤酒的玻璃瓶子，路燈下足夠看清幾乎紅透了的雙頰：“宋一凡你不是到我家去了嗎？”童晏湊近了皺著眉頭：“怎麼喝酒了？”
宋一凡醉醺醺的帶著有些迷茫的笑意，衝童晏舉了舉手中的啤酒瓶子。宋一凡很瘦，燈光的映照下手中的東西搖搖欲墜似的：“要喝酒嗎？一起？”
童晏一愣，站起身不自覺的胡亂抹了把臉，局促的點了點頭：“好。”
宋一凡笑了，有些踉蹌的走到童晏跟前坐下，看起來喝了很多。她定定的看了一眼童晏清晰紅腫的眼睛，隻是一皺眉的功夫，像是沒看見似的，挪開眼神歪靠在長廊裏頭的石柱上，輕聲咕噥道：“我還記得我們大學的時候，經常在宿舍裏，背著宿管阿姨偷偷帶酒回宿舍喝。是那種易拉罐的，很輕巧。我記得你酒量很好，每次都是我挑起來喝酒，可每次也都是我先睡著，你還屹立不倒的。”宋一凡眯了眼似乎在回憶什麼，驀地眼神一亮，仰頭灌了口啤酒說道：“我酒量不好，一喝酒就臉紅。你不一樣，越喝越白。後來我才知道，越喝臉越白的人能喝。所以論喝酒的話，我們班男生都比不過你，肯定的。是不是啊童晏？”
童晏坐在最靠近宋一凡的位置，提及過去，略垂了眼苦笑道：“好像是這樣。”
宋一凡抬眼，將啤酒遞到童晏跟前：“給你，別嫌棄。那邊商店沒有那種易拉罐的，隻有這個。很討厭吧？”
童晏接了過去，並沒有抬頭看向宋一凡。童晏的確需要一些酒精的作用才能夠去正常的麵對宋一凡。是歉意、也是嫉妒。童晏點了點頭：“謝謝。”
宋一凡毫不在意的搖了搖頭，重重的將腦袋磕在童晏的肩膀上，語氣輕輕的：“童晏，你剛剛見到路晉了吧？你覺得路晉怎麼樣？”
童晏一愣，抬頭攥在手心的酒瓶滲出絲絲的涼意。童晏抿了抿唇，猛地灌了一口，瞬間的衝擊和不適應湧進了童晏的眼，火辣辣的呲得生疼。童晏閉了閉早已酸痛的眼，好半天方才沙啞著嗓音說道：“看起來挺好的。你們在一起……很合適。”
宋一凡笑的有些傻氣，手肘戳了戳童晏的胳膊，很用力，慢悠悠的問道：“就是挺好的？”
童晏咽了口滿滿啤酒味兒的幹沫以掩飾自己早已承受不了的壓迫，指尖輕捏啤酒瓶蓋，順勢歪著身子，清了清嗓子點頭道：“嗯。”
“隻是這樣嗎？”宋一凡將臉湊到童晏身前看似不滿的嘟囔道：“你一點也不認真嘛，太草率了。童晏，你是我在這裏最好的朋友，我特地帶來給你看的，我希望你也會祝福我和路晉，因為路晉真的是個很好的人，我也說不上來他哪裏好，可我就是很喜歡他。你知道那種喜歡吧？離不開的感覺，我沒有辦法離開路晉，真的。”醉酒後的宋一凡看起來比平時更加放開了許多，字字句句都透著昏沉，靠在童晏耳邊笑彎了眉眼，輕輕開口：“童晏，你和路晉，都是我特別特別重要的人。”
當下童晏再次有那種眼淚上湧的感覺，卻拚命克製了下去，想要簡簡單單的點頭說好。童晏覺得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隻是此刻，宋一凡近距離的感覺卻讓童晏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伸手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的宋一凡幹笑道：“你喝多了。”
宋一凡猛地抽出身瞪大了眼睛看著童晏，加重了語氣說道：“童晏，我的是真的。”
“是，我知道。”童晏有些無奈，疲憊的對上宋一凡壓迫性的眼神應聲。
宋一凡一聽，提著笑肌懶懶的衝童晏擺了擺手很滿足的樣子，回過頭搭著眼皮看向四周：“對了，童晏，時晟呢？追著跟你一起過來的。你沒有看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