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依舊是翩翩少年
上班的路上，旺旺回想起許地，心裏暖暖的。
高二分文理科，分好後同學們自動到新教室集合，旺旺抱著自己的桌子椅子，傻兮兮地站在文科班的窗外，看著裏麵人頭攢動，鬧鬧哄哄，班主任還沒來，大家在自行排座位。她一向不喜歡湊熱鬧，幹脆放了椅子坐下，悠閑地塞了耳機聽歌。最近大愛黃耀明，簡直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他唱的《暗湧》更好聽的《暗湧》了。
就算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就算我這次抱緊你未必落空……
另一張椅子在她身邊放下，一個男生姿勢瀟灑地落座，側身看她：“這位同學好生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男生濃眉大眼，清秀白皙，像漫畫裏的美少年。
美少年正是許地。
後來美少年和美少女同桌，整整兩年，一直是同桌；
每天寫信，放在對方的書裏；
晚自習一起溜出去，在街邊吃酸辣粉；
做課間操的時候，他們並排站著，惹得體育老師大怒：“那個，高二文科班的，那兩個男生女生，每次都聊天，太不像話了！”
他走讀，她住校，每次她來例假肚子痛，他都從家裏煮了媽媽泡的鹹鴨蛋，熱滾滾地裹在衣服裏帶來，說可以用來暖肚子。
每次考試，他都在她的手裏放一塊德芙巧克力。
最後一次考試，也就是高考，考完最後一門，暴雨傾盆，他拉起她的手，在大雨裏狂奔。
他們的大學分別在不同城市，依然信來信往，也有每年一次探親似的，親赴對方學校探望。
工作後，旺旺留在家鄉，許地南下闖蕩。
但他們絕對不是戀人。
他們寫過那麼多的信，說過那麼多的話，內容囊括天文地理，人生理想、美劇韓劇、歐美音樂、日係動漫、內心深處的陰暗想法和小秘密，幾乎是大千世界百雜碎，但是，絕對沒有一句，我喜歡你，我愛你，或者我想要你。
盡管同學朋友都在質疑，說男女之間怎麼可能有真正純潔的友誼，尤其像他們簡直是親密無間。
但旺旺堅定地相信，她和許地是知心好友，閨密姐妹，藍顏紅顏，總之不管如何定義，他們絕對是純潔的男女關係！
那些對他們的質疑，分明就是對這世間稀有的異性純真友誼的汙蔑！她要用事實來反駁！
以上，簡明扼要，是旺旺和許地的感情簡曆。
許地一去南方，似乎已有兩三年。
他不曾回來，不曾相見。
旺旺想來想去，最終將他這句“我夢到了你”理解成一種純粹的心情。他經常發些莫名心情來，她早就習慣啦。
但是，一周後，晚上六點過，她正盤腿坐在地上一邊看碟，一邊吃葡萄。
電話響了，她說了句“喂”然後丟個葡萄在嘴裏。
許地說：“我剛下飛機，還在機場，估計乘機場大巴四十分鍾後抵達上清寺。”
旺旺聽到這裏，嘴裏圓溜溜的葡萄就控製不住，一個翻滾，活生生滾進喉嚨，她死命一咽，硬生生給咽下去了。
她喘口氣，還沒說話，又聽許地說：“木頭跟石頭他們說要來接我，不過我跟他們說我才上飛機。”
時空未能隔斷這對擁有世上最純潔友情男女的靈犀，旺旺立刻懂了，她是他回來之後，最想見的第一個人。
這種感受不可謂不貼心。
白T恤，碎花裙子，帆布鞋，頭發才洗了，半濕半幹，柔柔軟軟披在肩頭。
上清寺是一個十字立交橋組成的街區，不同班次的機場大巴終到站，具體地點不同，
許地隻知道是上清寺，卻對自己下車後的具體位置闡述不清，隻說是某旅行社門前。天生地理盲，沒辦法。旺旺呢，更是先天方向感差，她站在立交橋上茫然四顧，四周都是一樣的高樓，一樣的燈火照亮一樣的夜空，某旅行社在哪兒？
問路問人又是打電話，終於，在一條燈火不甚通明的巷子裏，她看到了正站在旅行社門前大樹下的許地。
燈影，月色，身形清瘦宛如翩翩少年，依然白皙如畫的臉。
白色襯衣在夜風中有如船帆。
她走到他麵前，他看著她，眼神燃起兩束小火苗。他近前一步，攬手一個擁抱。
輕輕的，卻是他們的第一次。
他們打車回到市中區，到“順風123”江湖菜館坐下，一邊點菜，一邊等石頭和木頭。
旺旺問：“不是在深圳待得好好的嗎，為什麼忽然想回來？”
許地答：“因為夢見了你。”
她嘻嘻笑，類似玩笑，許地常常信手拈來。多半時候，她聽得歡喜，卻並不往心裏去。若是情侶之間，那倒是很動人的情話。
她就跳過這玩笑，直接問：“有什麼打算？還出去嗎？”
他看著菜單：“不出去了！落葉歸根了！漂了這幾年，幹的是賣白粉的活，拿的是買白菜的錢，在深圳還買不起一個衛生間！我想想是不是考個公務員什麼的，再找個老婆，安度後半生就算了！”
旺旺咧嘴笑，抬手招呼服務員過來填了菜單。許地往椅背上一靠，問旺旺：“你呢？周小姐，找到下家了嗎？”
她想到陳海洋，可如果感情是一道算術式，他們的結果還是未知數。她說：“暫時還沒有，又不是買菜，哪有那麼簡單。”
“沒關係，實在沒人要，我做個好人好事算了。”他語氣戲謔，似是玩笑。
“哈哈，不敢麻煩你。”旺旺也笑嘻嘻，不當真。
說笑間，木頭和石頭接了電話趕來。當他們知道自己被兄弟忽悠了，頗有些受挫。但一眼看到旺旺，他們卻不約而同露出一個看透了陰謀詭計的壞笑。
笑得旺旺不寒而栗。
沒辦法，所有人都以為她和許地在玩什麼高級曖昧的遊戲，有什麼不得已的情衷。越是解釋越像掩飾，索性他們都避而不談，隨朋友們天花亂墜似的YY。
一會兒，徐媛媛打來電話問旺旺：“在幹什麼？我一個人，好無聊，小loli居然敢拋下我跟同事去聚餐！”
“不就是聚餐嗎，正常。我的男閨密回來了，你還記得吧，許地，在‘順風123’，你來嘛。”
她又打給琳琅。琳琅讓眼鏡博士滾蛋之後，似乎比以前淡定了，起碼這段時間都沒聽提起相親什麼的。這次，更讓她吃驚，電話那頭居然歡歌笑語！
“琳琅，你在哪兒？”
“哈，你猜不到！壩上草原！烤全羊！香噴噴！”
“哇……跟誰去的？”
“一個驢友露營團，同事帶我來的！沒想到還挺好玩！”
聽她的聲音那麼歡快，旺旺不由得笑了：“嗯，那你好好玩啊！祝豔遇！”
徐媛媛隨後以“女王駕到”的氣勢款款光臨。一坐下就聲音清脆嘹亮地說：“小loli最近很是欠虐啊！今天居然沒經過我同意，就擅自不回家給我做飯，跑去和同事聚餐！”
旺旺哼笑：“那你跑來跟帥哥吃飯，有沒有向你家小loli申請？”
徐媛媛得意地笑：“我想怎樣我說了算，他想怎樣，也是我說了算！男人絕對需要強製規範的管理！”
幾個男人笑吟吟看著嬌俏可愛的徐媛媛，不表露出內心的小小震撼。
外表純善但腹黑又毒舌的許地，終究沒忍住，目光賊亮賊亮地打量徐媛媛，然後說：“這位姐姐，蘿莉的外表，女王的靈魂。”
“總結得不錯，但是請注意你的稱呼！很明顯我比你青春！”
“哥錯了，一會兒哥給你多夾點菜賠罪。”
徐媛媛點頭：“我不愛吃肉，愛吃素菜！夾菜的時候注意分辨！”
這兩人本來就都是活寶，走一路，笑聲惹一路，湊到一張桌子上，更是惹得滿桌子笑聲不斷。
中場，徐媛媛拉起旺旺去上洗手間，洗手間在大廳的盡頭，她們要橫穿差不多整個大廳。去的時候這樣穿過去，看到一些人的背影，出來的時候，那樣穿過來，看到一些人的正麵。
徐媛媛視力很好，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loli的正麵。
她正想蹦跳著跑過去給他一個驚喜，卻猛地一愣，呆在原地。小loli身旁坐了一個小美女，兩人靠得很近，小美女還一臉溫順地剝著蝦，將剝好的蝦都放到小loli碗裏。
她忙扯過旺旺：“你看！那個女的是誰！她在給小loli剝蝦！”
說著就想過去，旺旺把她往回一扯。
“你想幹什麼？不就是夾個菜嗎？剛才許地還不是給你勤快地夾？至於嗎？”
“太至於了，非常至於！夾菜隻是禮貌！剝蝦是獻殷勤！平時都是小loli剝給我吃！那是體貼！”
“要不我過去，就說喊小loli過來喝幾杯，讓他給你解釋？”旺旺問。
“現在不要，等下回去的時候喊他一起走，回去再慢慢地收拾他！”
“好吧，回去罰他跪貓砂。”
徐媛媛這一惱怒，也不發寶了，吃飯的大好氣氛受到影響，大家應付著岔開話題，聊起讀書時候的往事，總算把飯平安吃完。
看著小loli他們似乎也接近尾聲，旺旺按照吩咐，去找了他過來。小loli顯然喝了酒，臉紅如關公，他絲毫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走到悄悄麵前，親熱地喊：“小乖，你在啊，嘻，一會兒我跟同事們要去唱歌。你和旺旺他們一起回去好不好？”
徐媛媛盯著他：“你先等著。”
說著大步向小loli他們的飯桌走去，走到坐小loli旁邊的女人麵前，她狠狠地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一言不發，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