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宸隻是聽著而已,不時斟一口酒。
“靜宸……不管官職多大,你要做個好官。”
靜宸沒料到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一陣心酸,強壓住想落淚的衝動,道:“……我一定會做個好官……贖己之罪……”
“哈哈……你又有什麼錯?!都是我的罪!”穆燁鬆哼哼苦笑道:“這樣也好,沒有爵位,遠走他鄉,把一切散個幹淨!”待笑夠了,手才伸向自己麵前的酒杯。杯底的藥粉似乎還沒融化淨,略略有些白色的沉澱,他便又等了等,趁此機會叮囑道:“靜宸,你要好好照顧你大哥。”
靜宸含淚,一個勁的點頭:“你放心。他是這個家最無辜的人,任誰遭受苦難,也不該是他。”
穆燁鬆認同他的話,連連點頭。待那藥粉都融化掉了,他端起來放在唇邊,猶豫了一下,才一飲而盡:“是啊,除了他,其餘人都應有此報。”靜宸見父親喝掉了那杯酒,便一咬牙,生生忍住了眼淚,隻長長的歎氣。
“靜宸,時辰不早了,你回房去吧。”
靜宸咽掉眼淚,哽咽的嗯了一聲,起身向外跌跌撞撞的走去。這時他聽到父親在身後笑道:“……這樣也好,可以見到他們了……隻是他們又怎麼會原諒我……”
靜宸一怔,繼而拉開門,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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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暇玉聽到靜宸說錦麟在東府的消息,便派了個親信的丫鬟去打探消息。在錦麟回來之前,她一直處於忐忑不安的狀態。她有不好的預感,錦麟的東府之行絕不簡單,逼上絕路的穆燁鬆指不定要耍什麼詭計。
等了好一會,才聽人來報,說老爺回來了。暇玉鬆了一口氣,等錦麟進了門,她馬上起身相迎:“我正擔心你呢,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另派個人去找你了。”
錦麟看到妻子,隻覺得重回了人間一般,方才與伯父劍拔弩張,差點讓其血濺五步的緊張,登時煙消雲散,他笑道:“我不是回來了麼,靜宸就會來添亂,我得吩咐下去,下次這廝來了,甭管說什麼,一律打出去。”說完,抬手去解繡春刀,他這才注意到刀柄上沾了血跡,而這般明顯的痕跡,妻子定也注意到了,便無奈的抬眸看她,解釋道:“不是我的血。”
不是他的血,暇玉的心放了一半,道:“那是誰的?”
錦麟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剛才發生的事,省略了他要取伯父性命的衝動,把其餘的部分敘述了一遍。隻聽的暇玉咧嘴連連驚歎:“他,他怎麼能卑鄙到這種地步?走投無路了,還要掙命般的害你。”
錦麟拍著妻子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用太擔心,就是他真的抹脖子自殺了,我也有辦法把自己摘幹淨。他敢這麼做,隻能說他小瞧了我的本事。”暇玉嘟囔:“那也不好。他若是真用你的刀死了,就算能摘清自己,到底要花費功夫。”
“……”錦麟笑笑:“是啊。”
暇玉心有餘悸的問他:“他這次沒成功,應該不會再害你了吧。”
錦麟道:“他是個十分懂得利害關係的人。他應該明白,今日沒成功,我會怎麼對待他。如果他還算聰明,就應該……”他沒有說完,但不言而喻。伯父有一晚上的時間決定生死,因為過了今夜,明日他穆錦麟回到都指揮使司,他的罪名和給他安排的懲罰就不是現在這麼簡單了。
暇玉將腦袋靠在丈夫肩頭,握著他的手,道:“隻要你沒事,其他人怎樣,我並不關心。”
錦麟聽了這話,心中滿是暖意。晚上與妻子相擁而眠,更覺得自己拚搏了這多年,才有了眼前的幸福,確實應該萬事求穩,守住這些才是。
第二天早上起來,還未出門就接到消息,說東府的梁安侯昨夜畏罪服毒自盡了。
錦麟一怔,這個預料之中的消息並未讓他有大仇得報的快意,隻有理所應當般的淡然。
人雖然死了,但不意味著就沒有懲罰了。在穆燁鬆死去的半個月後,削爵的旨意到了梁安侯府。撐門麵的爵位都被褫奪,家中朝中又無人做官,地位於平民無異。對於穆靜宸,錦麟是特意關照過了的,為了防止他過的太舒服,千挑萬選最終挑了一處偏僻的窮縣讓他去做了縣丞,徹底遠離京師要地,而且隻要他穆錦麟在任,別說穆靜宸隻有舉人的功名,沒法升遷,就算他官運亨通能向上爬,他也要把他壓下去。
跟隨靜宸離京的,還有東府上下老小。錦麟的意思,原本是老祖母歲數大了,最好留在京師養老,別去那地方折騰了,但無奈老人家衡量了一番,仍舊覺得在自小和她在一起的靜宸身邊更好。既然老人家選了靜宸給她養老送終,錦麟總不能強人所難,裝模作樣的叮囑了幾句就放行了。
這一番折騰下來,暇玉的產期也臨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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