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
言辭收到保姆的傳話。
讓她搬到離時參近的住處。
現在她住的地方位於時宅的偏僻處,平日裏為了照顧他的起居基本上兩頭來回跑。
新房間很大,可以和他的媲美,裏麵是緊急裝修過後的,還有淡淡的木屑香,日光透過落地南窗,灑在歐式大床上,讓屋子裏的氣氛顯得柔軟溫暖。
內設的浴室和更衣室大而寬敞。
光是浴池就趕得上她在老家住的房屋了。
更衣室裏琳琅滿目都是新衣服。
這些東西,是言辭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她凝望許久,忽地一笑,走到床邊,看著視野開闊的風景,心裏頭的念想越來越大。
任何時候,金錢的誘惑力都很大。
大到她都快忘記自己本來的目的是什麼。
言辭再去時參房間送藥的時候,他的態度又恢複剛開始,不溫不淡,斯文溫雅。
“大少爺。”
她一如既往地這樣叫他,“吃藥了。”
他看她一眼,沒有反應。
言辭也和之前一樣,放下一顆糖果。
糖果是她在校門口前的賣部買的,並不高檔,還有一股子濃縮果汁和糖精味。
時參沒有喝藥,卻抬手拿起糖,慢條斯理地撥開外麵顏色誇張的糖紙,慢慢地出聲:“你叫我什麼。”
“大少爺。”
“除了這個,你可以叫其他的。”
叫其他的?
整個宅子裏,時玉齡吩咐保姆的時候也是叫大少爺,除了時懷見叫大哥,其他所有人都已經把他和大少爺的標簽貼在一起了。
總不會是讓她叫他名字吧。
良久,言辭唇間吐出兩個字。
“少爺。”
時參眉尾稍稍挑起,對這一聲感到可笑。
她沒刻意拉近他們的關係,依然和從前一樣,禮貌恭敬地伺候著他。
細心的人,還是能發現他們之間的不一般。
比如時參又恢複按時吃藥的習慣。
比如是他特意叫人把她的房間安排得離他近一些。
又比如他會因為她晚點回家而出聲問一句。
都是眼皮子底下的事情,想不傳到時玉齡那裏都難。
她聽後的剛開始並不相信。
自認為對兒子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不至於被一個黃毛丫頭給勾去了魂,然而事與願違,她不願意看見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時玉齡挑了個言辭去補習的周五下午時間段,親自來到兒子房間,先是一陣噓寒問暖。
對這位母親,時參態度不卑不亢。
關於他的身世,時玉齡的解釋是,當初壞他的時候,並不知道孩子他爸是誰,便稀裏糊塗地嫁到沈家,後來因為沈家的事太多,她年輕不擋事,丈夫幾次的漠視後,她放棄所謂的“愛情”,二嫁給對自己好的男人,總算找到自己的幸福,也重新生了個兒子,時間長了,便把擱放在沈家的大兒子給淡忘了。
除去逢年過節,平日裏她很少去看時參。
畢竟那會的時參因為超出同齡人的智力,引得沈家人追捧。
直到,他被發現並非沈家的骨肉。
時玉齡不知大兒子那會兒是怎麼過來的,她以為,憑他聰慧的頭腦,遇到事後會自己想解決的辦法,從而忽略他帶病的體質。
忍著心疼和大家的辱罵,她把時參接到時家,這些年來一直試圖彌補自己的過失。
她嚐試還給他一個完美的後半生,也試圖控製他,不讓他陷入迷途。
如今麵對兒子,時玉齡卸下大半的矜持和驕傲,態度溫和慈祥,“斯蒂文教授問你最近的狀態控製得怎麼樣,如果方便的話,過幾有個科研會……”
時參淡淡回答:“一般。”
“那就算了。”
時玉齡點頭。
她不好從兒子的回答中判斷他現在的狀態,但問得太直接,又會讓人感覺她目的不純。
“保姆今打掃你房間的時候,發現架子上的模型壞掉了,問了後才知道是言辭弄的。”
時玉齡狀似不經意地提起,“這丫頭最近太毛毛躁躁了,那模型是你父親送你的紀念品,一個不心就給摔了。”
時參置若罔聞。
時玉齡又問:“以前我覺得她還蠻細心的,現在可能讀書讀傻了,做事不認真,我要是不給點教訓的話,以後怕是還犯。”
時參依然沒有應。
“你……”時玉齡鋪墊那麼多,總算問到最關鍵的地方:“我該怎麼處理才好。”
時玉齡很少在這個時候打擾大兒子。
時參並沒發現她的另有目的,抬眸,麵無表情地遞了眼,“什麼模型。”
“日匠手工製作的日蝕號木模型。”
“我弄的。”
“……”
時玉齡愕然瞠目。
她本意是想通過這件事試探大兒子如何處理言辭,會不會心軟。
他卻用輕飄飄的三個字,把過錯給攬走了。
時玉齡感覺呼吸都不順暢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這個房間的。
前來送路的保姆見她這樣,忙過來攙扶,憂心忡忡地問:“夫人,你這是怎麼了?”
時玉齡不話。
她在腦子裏計算言辭來的時間。
輪青梅竹馬的感情,言辭根本比不上陳家那姐。
她都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
問過醫生後,才知這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
兩個互相陪伴長大的孩,就算其中一方再有缺陷,彼此間不可能沒有感情。
時玉齡要做的,應該是盡早切斷。
如果是別人可能還好辦,時參現在的狀態,時玉齡根本不敢輕而易舉地動手。
薑到底是老的辣。
她把言辭單獨叫過去談話。
桌子上,是一堆白紙黑字的協議。
“夫人……?”
言辭臉上寫滿驚訝。
“坐吧。”
時玉齡態度一如既往的雍容高貴,對她甚至很親和地詢問,“你今年多大了?”
言辭沒有坐,站著回答:“十八了。”
“十八歲,已經是成年人了。”
時玉齡若有所思地點頭,“既然如此,有些話,我想和你敞開了。”
“您吧。”
“你覺得我們家如何?”
“時家對我很好,一直以來都很照顧。”
“我是,你覺得嫁到時家怎麼樣?”
言辭那張尚未完全脫稚氣的臉蛋有幾分錯愕,很快,她恢複常態,答得依然模棱兩可:“這得問未來的時家媳婦了,我沒有發言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