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時代隔了天地,李賀讀懂了20歲的蘇小小。千年之後,有個詩人同李賀當年一樣,隔著遙遠的時空找到了他的靈魂。就像20歲並非蘇小小的終點,27歲也不再是李賀生命的終點。
現代詩人洛夫有幸參透了千年的玄機,於是有了一汪詩情,把李賀的情懷一絲一縷地化入詩中。
瘦得
猶如一支精致的狼毫
你那寬大的藍布衫,隨風湧起千頃波濤
曠野上,隱聞鬼哭啾啾
狼嗥千裏
來來請坐,我要與你共飲
從曆史中最黑的一夜
你我並非等閑人物
豈能因不入唐詩三百首而相對發愁
從九品奉禮郎是個什麼官
這都不必去管它
當年你還不是在大醉後
把詩句嘔吐在豪門的玉階上
喝酒呀喝酒
我要趁黑為你寫一首晦澀的詩
不懂就讓他們去不懂
不懂
為何我們讀後相視大笑
《與李賀共飲》節選
相知若有時,何必歲歲年年。
一切詩情都隻因一個“懂得”。李賀懂了小小,於是將她寫進詩中;而洛夫也懂了李賀,把他也化為一縷詩情。洛夫與李賀,一樣的落拓不羈,一樣的懷才不遇,這穿越時空的對飲,越熱鬧就越惆悵。所謂知己難求,若能跨越這千年的時光,不知一生寂寥的李賀是否會感到些許安慰。
太多相似的詩人都走在一條以生命去愛的路上:愛戀人、愛知己、愛莫測的生命。人生短暫,但詩人整個生命都被愛深深地刺透。
在李賀短暫的一生中,家族男性的短命如同咒語般煎熬著他的生命。自認為是皇室貴族卻終身不被重用的落寞困擾著他的一生。隻有愛著的時候才讓他感覺到自己生為男人的尊嚴,隻有愛著的時候他才有著強烈的存在感,並提醒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會比生命走得更遠。
也許是對生命詛咒的反抗,李賀用愛作為武器與死亡作戰,除了結發妻子外,世間天上,似乎沒有女子他愛不到,動情時那般愛意濃濃:
情若何,荀奉倩。城頭日,長向城頭住。一日作千年,不須流下去。
《後園鑿井歌》節選
愛就像李賀對蘇小小的欣賞,就像他們二人的心靈私語,它還要慢慢地、和風細雨地滋潤下去,或化成詩人的詩緒,或化為次年守候生命的春泥。
村上春樹說:“死不是生的對立麵,也不是生的全部,而是生的一部分……因為有死,生才更美好。”李賀的短命讓人想起了民國才子梁遇春,1932年夏天,梁遇春因病去世時,和李賀一樣年僅27歲。他的朋友馮至說他的才情“足以媲美唐朝的李賀”,這讓人不禁埋怨命運這隻猙獰的厲鬼,專向才華橫溢的文人伸出利爪。
不過,他們用生命、用愛、用詩情“幻出五色的美焰”(梁遇春語),從來不曾熄滅。
隔了時代隔了天地,李賀讀懂了20歲的蘇小小。千年之後,有個詩人同李賀當年一樣,隔著遙遠的時空找到了他的靈魂。就像20歲並非蘇小小的終點,27歲也不再是李賀生命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