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1 / 2)

第1章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有些人是一夜之間長大的。

而另一些人一輩子都不用長大,徐勝男在沒有經曆那一天之前,她也以為自己會是永遠不需要長大的幸運兒。

天授3年,正月初三。

雪後乍晴,天高日遠,長風凜冽。若你此刻化身飛鳥,穿透暖陽與雲層,俯瞰長安三十八街、七十二坊。

正應了一句: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徐宅獨女,徐勝男一手捧著一疊墨跡未幹的素箋,一手提著裙擺,小跑著穿過遊廊,奔過西廂房門前,直跑到西耳房門口。

她站定了,喘籲籲興衝衝的叫道:“爹爹,爹爹!”

也不管裏麵無人回答,便一把推開房門,走進西耳房,父親竟沒有坐在案幾旁邊。

往天這時候,爹爹定是在案幾旁看公文,抬眼笑問:“怎麼?我閨女又有什麼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新發現啊?”

下意識的,她回身掩住門,心中升騰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的恐懼感。

她不自覺放慢了步子,眼睛死死盯著案幾背後的屏風,那後麵影影綽綽,微微晃蕩著一雙男子皂靴。

她緊張的揉了揉眼,待看清楚了,才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顫巍巍的抬起手來,想要狠狠抽自己一嘴巴,手上卻提不起力氣。

定睛再看,慌忙連滾帶爬的站起來,衝過去,繞過屏風,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她一把抱住父親雙腿,想要將父親的身體高高舉起,從梁上的套繩內掙脫出來,誰知一個不穩,父親的身體差點直接摔在地上。

她連忙用自己的身體做墊,將父親穩穩放倒在地。

顫抖著手,伸到父親的鼻邊,像被燙著了一樣,又連忙縮回手來。

人在大痛大悲之初,就像被利刃切肉,首先不會感到疼,而是會陷入一種不肯相信、不願接受的麻木感。

整個人重又癱坐在地,整個人如同早起被夢魘住,思緒混沌,肢體不受大腦的控製。

坐了好久,好久,她似乎才反應過來。

她父親,那個縱著她寵著她,從不拘束著她的父親,那個在‘祖母說女孩子就應該學針線’時,嘻嘻哈哈的說著,‘勝男有探案子的天賦,就讓她學噻!’的爹爹,就這麼沒了!

徐勝男捂住嘴巴,狠狠咬住自己的手指,終於爆發出極度壓抑的哭聲。

她不敢哭出聲來,她不敢徹底崩潰,因為理智回來了,她心中清楚:她爹,死的太蹊蹺了。

三日前,她爹才給了她一本皺巴巴的《仵作洗冤實錄》,囑咐她好好看,特地約了今日考教她。

約好的事情,和女兒約好的事情!她爹爹怎會反悔?

記得小時候,爹爹答應下了衙買個搪瓷娃娃給她,誰知那天公務繁重,待出了大理寺,東、西市早已關門,她爹硬是宿在衙門一宿,直等到第二日午後集市開張,才買了瓷娃娃回來。

那天,母親跳著腳罵爹爹死腦筋,爹爹卻回說‘答應了閨女的事,做爹的寧願不回家,也不敢爽約。’

眼淚順著徐勝男的臉往下淌,她攥住袖子,胡亂的抹了一把眼淚鼻涕,咬著嘴唇,將爹爹好好的扶到塌上。

這時才有了幾分後怕,倘若父親是被人謀害。

凶手可能仍在房內。

她從靴內側囊中抄起匕首,心如擂鼓,屏息環顧整個西耳房,查驗了櫃子與塌下,這才舒了口氣。

方才大意了,如今細細驗看全屋,才確信室內並無第三人。

隻有他父親吊著的地方,一個小杌子倒在厚絨氈毯上。

門窗從內緊閉;

絕無任何機關;

窗台、杌子、屋外地麵、花圃既沒有腳印,也沒有其他人的指痕;

父親的書房據她所知並無任何密室或者密道

吊著父親的繩索沒有滑輪;

屋頂、房梁也沒有穿過繩索的孔洞和壓痕;

甚至,吊著父親的繩結也是父女二人私下發明的死扣。

整個房間形成了一座毫無破綻的密室。

看上去,父親是自己關了門窗,套好了繩索,踩上杌子,自縊身亡。

可她不相信!

強自壓抑心髒的鈍痛,她提起一口氣來。

翻出褥子下壓著的一枚鏤雕銅製鑰匙,轉身來到雞翅木雕花書櫥邊上,從最底下中取出一個木盒來,紅漆木已磨損,銅腳包邊也被摩挲的錚明瓦亮。

接著打開盒子,取出一個牛皮卷,展平,將一枚牛毛般的銀針撚在指尖。

想不到,有一天,她竟要將父親傳授她的一身本事,用在自己父親身上。

徐勝男盡量將自己抽離出女兒的身份,以一個大理寺正的眼光,客觀的看她父親的屍身。

眼前的中年文士微合雙目,麵色如常,緊閉著嘴,如同熟睡,並不猙獰可怖,徐勝男伸手將父親的衣領微微拉下來一些,一眼便看到了繩子勒出的一條慘白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