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衝郭正友發火,直接將怒氣對準了阮暮雲。
“孽障,早知道你是如此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當初你生下來的時候,我就應該掐死你,省得你奶奶七十歲高齡,還要受你的氣,聯合外人讓她當眾難堪!”
阮暮雲眉頭一皺道:“我從出生,到被拐賣,你從沒抱過我一次,喂過一口飯吃,更沒有為我花過一分錢,自然沒有養恩之說。”
“至於生恩嘛,是我那死去的媽十月懷胎,遭受分娩之苦,闖鬼門關辛苦把我生下來,你頂多為我的存在提供了一顆精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何來的忘恩負義一說?”
阮宗政看著阮暮雲,她鄒著眉,除了冷漠,沒有質問,更沒有怨恨,隻有純然的疑惑,仿佛他在她這裏沒有任何情緒價值。
阮宗政在這一刻,突然清晰意識到阮暮雲說的並不是氣話,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這個事實讓他可怕的意識到,這個女兒對他,乃至整個阮家都沒有任何情感。
他冷硬的心突然撕裂開了一道口子,罕見得湧起一股難受。
他看了看以半護著的姿態站在阮暮雲跟前的郭正友,這可是染指了金陵城半壁江山的大佬啊,捏死他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然而,就是這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卻小心奉承著他完全瞧不上的女兒。
阮宗政突然就從心底裏,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了這個女兒的優秀,優秀到需要他抬起頭來仰望的程度。
他常常以阮雪純引以為傲,但此刻,終於清醒意識到,阮雪純所謂的優秀,在阮暮雲跟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阮宗政心底忽然就湧起一股豪情萬丈,如此出類拔萃的孩子,竟是他的女兒,親生的!
這麼久以來,他頭一次仔細打量阮暮雲。
他以前一直覺得阮暮雲長得像她死去的母親,這回細看之下,竟是發現這孩子的鼻子跟耳朵跟自己十分相像,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突然之間,就對這個女兒有了幾分認同,神情一改之前的厭煩不耐,聲音裏難得帶了幾分溫和道:
“本來你回來時就應該帶你去給你媽掃墓,但恰逢多事之秋,過些天就是你媽的忌日,我陪你一起去給你媽掃墓。”
看著跟前妻相像又出類拔萃的女兒,阮宗政在這一刻,罕見得想起的全是前妻的好來。
兩人新婚那會,也曾過過一段甜蜜恩愛的日子。
一直以來,阮宗政對阮暮雲的態度,不是厭煩不耐,就是刻薄諷刺,從未有過如此溫和的時刻。
以至於阮暮雲呆愣住了,滿是驚訝看著他,卻道:“不用了,她早早去世,雖沒有養育過我,卻拚盡了生命把我生下來,她把我看得比她的生命還要重要,我不想在她墳前,跟你發生任何齟齬齷齪。”
對於那個沒有見過,卻拚了命生下她的女人,阮暮雲心中除了敬重,就是遺憾。
她也曾幻想過,如果那個女人健在,依她對自己的喜愛跟期盼,她應該也是被人捧在掌心的公主,前世也不會死得那般淒慘。
可惜沒有如果,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要往前看。
她看著阮宗政,“今天的事情,雙方都有錯,我希望就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