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春風不度玉門關 VOL.27(1 / 3)

蘇孝全告訴我們,醫生已經決定了為江洋實施手術的日子,簡直就像是一個最後通牒,隻有一個月的時間。我陪他回去香港接受一次又一次地檢查,那些專家從世界各地飛來,為江洋左一次右一次的會診。

手術日期就像是一個炸彈一樣被標注在日曆上。離預定手術的日子越來越近,我越是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不知道是為什麼,每次我看到江洋坐在那裏看以前的DV,翻以往的照片,心頭都會有一點酸一點疼。

“洛心,你要記得你說的話,不管我是不是還記得你,你一定要來找我。”他總是這樣仰麵躺在床上,一隻手緊緊地握著我的手,一隻手枕在腦後。我像貓一樣依偎在他懷裏,蜷曲著身子說:“我會的,我一定會的。”

除了公司裏的事務,大部分的時間我們都在為“將來”的日子作準備,布置房間,添置衣服,他甚至連書房裏都擺放了嬰兒床……我們常常去超市購物,像一對普通的戀人甚至是夫妻。

經過電子產品櫃台的時候,江洋忽然站住了。

那裏正有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子,正對著一台家用DV鏡頭笑著,他的父親用一隻手抱起他,然後把手裏的DV鏡頭轉過來,對著自己和兒子拍。“BB,看,這是誰?”小孩子指著攝像機屏幕上的自己說:“BB。”然後又指著鏡頭裏的男人說:“爸爸。”不遠處有位美麗的少婦走進了鏡頭,孩子愉快地喊:“媽媽,媽媽……”於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擠在一個豆腐幹大的鏡頭屏幕中。

我推了江洋一下,“哎,想什麼呢?”他向我笑了笑說:“我們也要一個吧。”我茫然地說:“不是有一個DV了麼。”他笑起來,低頭在我耳邊說:“我是說孩子。”我倏地紅了臉,耳根子燒得滾燙,生氣用手推了他一下,抱了購物袋大步流星地跑出了百貨公司。

他笑著追出來,拉住我說:“那不是早晚的事,有什麼好害臊的。你不嫁給我,還有誰要你。”我氣鼓鼓地一張嘴,他就衝我晃了一下手裏車鑰匙,不容我反駁地說:“我去開車。”我急忙抓住他說:“還是我去開。”他揚起一條眉毛說:“你開車還是我教的呢,再說香港左行,你行麼?”我氣得七竅生煙,衝著他走遠的背影喊著:“還不許我青出於藍啊。”

這時候正值上班時間,巴士站上有很多人在等車。不遠處的一個水果攤前有很多人圍著挑選火龍果。我正在出神,忽然有人從背後撞了我一下。我一轉身,隻覺得手被人生生的一拽,疼痛感還沒反應出來,卻已經看見一個人影飛快地從我身旁跑了過去。手裏的購物袋撒了一地,我忽然覺得胳膊疼的鑽心,不禁失聲驚叫起來:“我的包……搶東西!”

然而那人已經身手敏捷地拐過街角不見了人,我抬腳追了兩步,覺得胳膊一定是脫臼了,甩一下就疼得咬牙。這時候黑色奔馳停在我麵前,江洋下車扶住了我,看著我背後散落一地的購物袋,以及行人們驚恐的神色,不禁問:“怎麼了?”我疼得吱吱吸涼氣,用那隻完好的胳膊指著拐角說:“那個人搶了我的包。”他也不管包,隻抓著我的手問:“胳膊怎麼了?”我說:“好像是脫臼了。”

他扶我上車,二話不說地發動了車子,我又急又疼,額頭冒汗,連聲道:“我包裏倒是沒什麼錢,可是有證件……”他不急不慢一邊戴藍牙耳機,一邊對我說:“不急,會找回來的。先去看醫生。”說話間電話已經接通了,他簡短地說:“三哥,我跟洛心在旺角,他的東西被人搶了……”他回過頭來看我,問:“什麼樣的包?皮夾子?”我想了想說:“包不要緊,但是那個皮夾子是那個你送給我黑色的卡迪亞。”他怔了一下,向電話裏重複了一次,頓了頓,又說:“不知道,裏麵有洛心的證件……好,我知道,待會兒聯係。”說完掛了電話就不再說話了。

我們去了一間跌打鋪子,從一個不起眼的沿街小門上樓梯,到二樓,看到那斑駁的牆狹窄的樓梯還有嘎吱嘎吱的鐵門,無形中令我有一種恐慌感。江洋倒是熟門熟路,伸手把那鐵門一拉,嘩啦一聲,裏頭有個蒼老的聲音用地道的上海話問:“啥寧?”然後江洋走進去,笑了笑說:“唐師父,是我。”

唐師父接骨的手藝一定不錯,我看他那鋪子裏的陳舊的模樣,就知道病人絡繹不絕。果然我坐下不到十分鍾,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其中有幾個十分顯眼,身上帶著紋路複雜的刺青圖案。他們進來看到我和江洋坐在沙發上,目光中摻擦了一絲敏銳的光,然而並沒有說什麼,隻是在我們對麵的椅子上坐下,靜靜地排隊。

唐師父進去了老半天,終於出來了,穿一件緞麵唐裝,剃的光頭,已經老得斑斑點點皮膚褶皺,但是一雙眼睛卻還是精光暴畢。他卷起袖子,用上海話問我:“阿裏疼?”我指了指胳膊說:“這裏,疼……”他別過腦袋去,忽然把我的胳膊一抻,我隻覺得五髒六肺都被攪在一起了。他卻輕輕鬆鬆地甩下我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