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櫻花飄落少年臉龐(1 / 3)

第十章 櫻花飄落少年臉龐

載著宋一程的那輛車,一路開向了貫貧中學,宋一程覺得奇怪,便問司機,說:“校長為什麼會想見我呢?”

司機摘下太陽眼鏡,回答道:“您一會兒就知道了。”

“是你……”宋一程吃驚地看著司機,“我見過你!!”

是的,時常停在果味濃門口的那輛車的主人,就是眼前的這位司機,宋一程幾乎每隔兩天都會看到他到果味濃購買外帶果汁,店裏的所有品種他都點過了,所以,宋一程有印象。

“隻是你為什麼……”

宋一程還沒有問完,司機就說:“這個您稍後會知道的。”

司機帶著宋一程去了貫貧中學的植物園,一個老頭蒼老的背影毫不質疑地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聽到宋一程靠近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而是繼續料理著他的花花草草。

“知道它們為什麼叫驅香草嗎?”校長忽然開口說。

宋一程以為他是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曾經讓閔會嫻來偷摘驅香草,他有些心虛的說:“不知道呢,其實它的味道很特別,能夠驅走臭味,但卻要說是驅香,嗬嗬,所以想不明白呢!”

“為何有臭,那是因為與香產生了對立,有一個人說過,這個世界從來沒有什麼香臭之分,它們原本都是芬芳四溢的,是因為有了要區別它們的人,才有了不同的味道之別。”

宋一程若有所思地看著校長,但不完全明白他那麼說的用意。校長將他叫到這裏,難道就是為了問這些嗎?這個古怪的老頭,到底是想做什麼?

“驅香草,就是說這句話的人栽養的,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花,沒有特定的土壤與環境是無法栽培的,而且它的神奇之處是離開這片土地的話,就會失去原本的活力。”

校長蒼老的聲音將宋一程的思緒拉了回來。

“啊……原來是這樣。”

宋一程終於明白了自己那時候怎麼會配製失敗了,他看著校長緩緩地轉過身,和第一次遇見不同的是,這次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凶,也不像一個怪老頭,反而眼睛裏還含著一絲慈愛,他看著宋一程繼續說:“她曾經告訴過我……想在臨死之前,看到自己栽培的花草長滿園,為了完成她的願望,我一直在這裏……哈,可是花開了,她卻不在了……”

“是您所愛的人吧!”宋一程小心翼翼地說道。

校長扭過頭,掩飾著自己的潸潸熱淚,他心痛地捂著自己的胸口,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老伴病發去世那年,他的孫子確實才不過兩三歲,如果想讓那麼小的孩子的記憶裏有一個爺爺的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所以……既然連自己的兒子都無法理解的話,又怎麼可能奢望孫子可以認得出自己呢!

校長一掌抹去臉上的淚水,想告訴宋一程自己就是他的爺爺,但卻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久,說:“你的家人呢?”

在宋一程聽來,這是一句無厘頭的話,但出於禮貌,他還是回答了:“我父母一直生活在國外。”

“家裏還有老人嗎……”

“奶奶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媽媽說奶奶去世之後,爺爺就離家出走了……所以,至今也沒有聯係上……不過,我想他應該健健康康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哪個角落吧……”

“那為什麼離家出走呢?”

“這個……爸爸媽媽從來都沒有說過呢,不過我想興許是太愛奶奶了……”宋一程假設道。

“你是那麼想的嗎?”校長激動地拉住宋一程的手,說,“你真的是那麼想嗎?”

宋一程驚訝地看著校長突然的變化,從他蒼老的手心縮回了手,還沒來得及說話,校長就淚眼蒙矓地說,:“一程啊!我是你的爺爺!”

“你?哈……校長,您在開什麼玩笑……”

但是那張布滿皺紋的蒼老的麵孔怎麼看都不像是在開玩笑,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於激動,校長說了這句話之後,就開始吃力地喘著氣,然後,宋一程看他呼吸越來越吃力,校長捂著胸口說:“我忘了帶藥!快!叫司機快把我的藥拿來……”

宋一程慌張地跑出植物園去找司機,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擺在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相。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醫院幾乎要被鬧翻了。

伊崇賢很快把閔會嫻的情況告訴了閔會嫻的父親,男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馬上讓伊崇賢帶他去醫院。

處於午間休息的醫院,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女人偷偷地來了醫院,可是,她站在病房門口不敢進去看一眼閔會嫻。

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告訴閔會嫻,自己就是她的母親。但是,她無法想象那樣的後果是什麼,十幾年前她就答應現在的丈夫,要和過去徹底了斷……會嫻的存在,他一點都不知道。

“對不起……”女人哭著透過門縫注視著病房裏小睡的閔會嫻,她看得太過於專注,一點都沒有發現漸漸靠近的危險。

男人讓伊崇賢拿來他的雙拐,他遠遠地支撐起身體,朝著目標點靠近。

嗒。嗒。嗒。拐杖落在地上的聲音,擲地有聲。

當女人聽到這響聲,轉過頭的時候,一個巴掌已經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她的臉上。女人被這個強有力的巴掌打得摔倒在了地上,跌進了病房裏,沒有睡深的閔會嫻,被這響動吵醒了。

“你……”女人捂著臉,驚恐地看著前夫,“你打我?”

閔會嫻躺在床上,眼睛無法從拄著拐杖的男人身上移開,無法割舍的親情,從心底蘇醒了。她一著急,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卻一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頭,昏昏沉沉的,可是,冥冥中又有一個力量在腦袋裏作祟,她勉強打起精神,注視著爭吵不休的兩個人,表情突然間驚住了,有些模糊的記憶,像快進鏡頭在腦海裏晃動,她的嘴巴裏突然間喊出了那兩字:“爸爸?”

這是她的父親,她沒有忘記。

“虧我那麼信任你,才把會嫻交給你,你怎麼能這樣對會嫻!你還配做她媽媽嗎?”

“媽媽?”閔會嫻嘴裏喊出這個單調的字眼,有幾分吃驚,又有幾分陌生。

女人捂著臉,傷心地抽泣著,她喃喃地說:“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是不小心……我沒有讓會嫻受一點傷,我沒有!”

“你給我閉嘴!”男人粗暴地瞪了她一眼。

閔會嫻還沒有從這戲劇化的場麵中徹底醒過來,就被伊崇賢抱著離開了病房,就是在那一天,閔會嫻被父親帶回了家,然後,一天,兩天……她失去的記憶一點一點被她找回來了。

可是,當別人問她是否還記得失憶那時候發生的事情時,她總是笑著搖頭,告訴他們她一點都不記得了。

閔會嫻漸漸恢複了正常的生活,做回了原本的她,可是,那些發生過的事情,不是一句否定就可以否決的。

比如說關於她的身世,還有關於尉東澄,雖然想起來有些荒唐,但那時候的記憶,閔會嫻隻想留在自己的心裏,如果是痛苦的話,也隻想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

在恢複記憶後的一個星期裏,閔會嫻覺得每一天一睜開眼睛就是痛苦。正因為生活回到了原點,她才又覺得自己成了一無所有的人,母親還沒有完全承認她,小時候看到別的孩子依偎在母親的懷裏時,她最羨慕的就是也有這麼一個可以依偎的懷抱。

然而,她沒有想到幾天之後,這個願望竟然成了真。

“你看誰來了?”宋一程的嘴角帶著溫和的笑容,出現在她家門口,說完這句話之後,他退到了一邊,從屋外走進了一個人。

“媽媽!”這兩個字從閔會嫻的嘴裏脫口而出。

雖然在知道自己的母親沒有死,而是好好地活著,閔會嫻在心裏怨過母親千萬次,可是,當母親真正站在自己麵前時,這些怨恨竟然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閔會嫻像是一個走失了的孩子,撲進母親的懷裏痛哭了起來,她邊哭邊說:“就算是有無數難言之隱……媽媽你也不能說自己已經死了啊……嗚嗚嗚……你是我唯一的媽媽啊……”

女人悲傷得說不出話,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一般掛在臉上。原本在客廳的男人,一句話都沒有說,轉著輪椅進了房間。

如果時間可以暫停的話,閔會嫻希望這一刻可以凝固成標本,永遠地嵌在她的腦海中。

和母親相聚完了之後,屋子裏隻剩下了閔會嫻和宋一程。

閔會嫻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著對宋一程說:“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了這些……”

“該說謝謝的人是我。”

宋一程溫柔地看著閔會嫻。

“我?”

“嗯,”宋一程語調緩慢地說,“謝謝你讓我開始關心一個人,理解一個人……讓我從自己的世界走出來……雖然總是希望大家幸福,可是,那些話從來沒有真正地融入果味濃中間……”

閔會嫻的眼眸依然純淨如水,她不明白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變得像宋一程說的那麼神奇,宋一程握著她的肩膀,聲情並茂地想說什麼的時候,閔會嫻突然看到院子裏有一個黑影閃過,她逃離了宋一程的手,跑到院子裏,朝著消失的影子,想喊出那個人的名字,但最終捂住了嘴巴,她佇立在院子裏,覺得心好痛、好痛……

“還記得吧……隻是騙大家說忘記了吧?”宋一程的一句話說穿了閔會嫻的心,她怔怔地站在那裏,風吹起了她的裙擺,她的身體單薄得像一片葉子,仿佛隨時都會飛起來。

現在,她隻想調整自己,直至有一天可以臉不紅心不跳地出現在尉東澄麵前,可為什麼要這樣子,隻有她自己最明了。

幾天之後,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尉東澄的父親知道了閔會嫻的存在,竟然沒做任何表態。還邀請了她參加親友聚會——當然,是作為宋一程的舞伴,而不是與他們家相關的人。

尉東澄在聚會上看到經過宋一程精心改造的閔會嫻,心裏一陣驚訝。閔會嫻第一次穿上了晚禮服,還有漂亮的水晶鞋。從她踏進家門的那一刻,就一直暗暗地注視著她,生怕自己目光中藏著的愛慕會被發現。

是的。他喜歡她,這一點他從來不想否認,也沒有對任何人否認過,即使是在母親反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也直言不諱地說出了自己想要守護的人是閔會嫻。

可是,這一切她還記得嗎?尉東澄痛苦地凝視著站在宋一程身邊的閔會嫻,宋一程早就告訴他,閔會嫻已經恢複了記憶,遺憾的是她將失憶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忘記了。

忘記也是一種否認,她否認了他曾經的存在,那就等於一切歸零了吧?尉東澄端起一杯香檳,灌進了嘴裏,過去在聚會上總是很活躍的尉東澄突然有一點討厭那些應酬,他轉過身,獨自走向了陽台,眺望著遠處燈光閃耀的夜景。

沒過一會兒,有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後響起:“怎麼出來了?”

尉東澄的嘴角牽出一個微笑,回頭盯著閔會嫻的眼睛說:“因為……覺得累了。”

閔會嫻微微笑,看著她的眼睛,他驀地覺得胸口有些脹痛,是一種叫做疼痛的東西在左心房滋生,他有些失態地握住她的手,激動地說:“閔會嫻,你真的忘了嗎?”

“忘記什麼?忘記我……喜歡過你嗎?”他沒想到她的詢問直接地刺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沉默了一下,輕風撩動他額前的劉海,他那雙向來樂觀的雙眸竟然流露出了幾分深邃:“喜不喜歡,或許隻有當時你自己才知道,但是……在某些時刻,你應該真的很依賴我吧……嗬嗬,不過過去的事情,既然你已經忘了,那我們就不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