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東澄除了每次找閔會嫻到果味濃喝他製造的新飲品之外,什麼戀人約會的步驟都沒有,這根本就不能算是交往吧!閔會嫻想起來就覺得很生氣。可是,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對尉東澄發火呢?
不知是什麼原因,他離開了尉家,一個人搬出來住,現在就住在店裏,他也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申請了休學,隻身經營果味濃,他要靠自己的雙手努力改變未來,再也不是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霸道少爺。
而她呢?
聽爸爸的話,接受媽媽的安排,在與自己格格不入的貴族學校上學,雖然全身上下穿著的都是品質最好的衣服,可是,到現在依然無法適應那些貴公子富小姐從頭到腳彰顯出的富貴病……答應爸爸要好好學習,不辜負媽媽繳的昂貴學費,卻怎麼都做不到。
上課睡覺,下課了裝睡,害怕和人交流。就連平時在學校裏走路,都低著頭,不敢對上任何人的眼神……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除了在研究飲品的時候,找到自己的位置,其他時刻,竟然對自己一丁點信心也沒有。閔會嫻低下頭,看著腳尖,心裏矛盾極了——是要保持原狀,還是向尉東澄看齊,改變自己?
“我們是始終走不到一個世界的人嗎?”閔會嫻的心底發出微弱的聲音,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依舊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尉東澄溫柔地凝視著閔會嫻的背影,突然間向前跨了幾步,拉住她的手臂,說:“其實我想說……那我們交往,可以嗎?”
一陣風伴隨著果味的香濃,將他們兩人緊緊地圍繞著。
可是,閔會嫻竟然停在那裏,沒有表態。
尉晨舒在店裏麵抓緊了手中的抹布,激動地說:“我的天!哥哥表白了!哥哥,加油!”
“在一起!在一起!哥哥和姐姐在一起!”尉晨舒拽拽伊崇賢的胳膊,激動地叫了起來。
“No way!”伊崇賢穿著服務生的工作服,在尉晨舒的身後擺了擺手指,說:“會嫻她的心裏可隻有我一個人。”
“你胡說什麼啊!”尉晨舒將手裏的抹布朝著伊崇賢砸了過去,砸中了他最寶貝的發型,可是他不敢對尉晨舒發火,討好地走到尉晨舒跟前,將抹布遞回給她,說,“沒錯,那都是以前了,現在,以後,我整個人,包括我的心,都是你的!”伊崇賢肉麻地向尉晨舒展開了一個大大的懷抱。
“讓你說甜言蜜語!”尉晨舒用手肘捶了一下伊崇賢的胸口,不客氣地說,“讓你嚐嚐跆拳道新人的厲害!”
伊崇賢睜大眼睛看著店門口,尉晨舒以為他是被她的拳頭弄疼了,心疼地幫他揉著:“沒想到我的拳頭那麼厲害……啊,過去練鋼琴真是浪費了呢,如果早點……”
伊崇賢打住她說話,一臉激動地指著店門口,說話都快要口吃了,他說:“快……快看!”
“喂!怎麼會這樣?是不是我聽錯了!快捏我一下!”尉晨舒激動地說。
伊崇賢臉上的表情也僵住了:“竟然拒絕了?我一直以為小嫻喜歡那小子。”
閔會嫻深吸了一口氣,他們都屏息聽她說話,她說:“這一年多,發生了很多事情,我想依靠自己的能力,好好來調整心情,來適應自己的新角色。”
說完之後,閔會嫻才鼓起勇氣,朝著尉東澄露出微笑,而尉東澄則是一臉尚未清醒的茫然,他也沒想過閔會嫻會拒絕。
一直以為愛情隻要爭取就能夠實現。現在看來,並不如他所想。女人心也是難以捉摸的謎團啊。他的表情不免有些僵硬,麵對閔會嫻的婉言拒絕,他勉強揚起一絲笑容:“我當然尊重你的決定……可是,無論怎麼樣,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留下來,為了飲品店也好,為了一程哥的心願也好……會嫻,我看得出你熱愛這個事業。”
閔會嫻抿抿嘴唇,尉東澄的一席話瞬間就戳中了她的要害,她輕輕地說:“這個我……好好想一想,再給你答複,好嗎?”
尉東澄知道自己現在說別的話不會再起到任何作用,他點點頭,說:“好。我等你的答複。”
閔會嫻勉強打起精神,溫柔地笑了笑,輕輕地說:“那……我先走了。”
尉東澄看著她的背影,嘴巴喃喃地一張一合:“任何時候,我等你。”
閔會嫻沒有聽見,她邁開腳步,飛快地逃離了現場。
向來以了解閔會嫻自居的伊崇賢喃喃地說:“這家夥到底是怎麼了?這件事情好像有些奇怪啊……”
看著伊崇賢歪過頭,一臉思索的樣子,尉晨舒碰了碰他,說:“喂,在想什麼呢?你看哥哥都這樣了,快幫我去安慰一下。”
“你怎麼不去?”
尉晨舒說:“你們都是男人,好說話。”
就讓小嫻這樣走了,可以嗎?伊崇賢注視著閔會嫻離開的方向,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口……
誰也不知道在街道之外,有一輛豪華轎車停在那兒,正靜靜地等待著她的來臨,車裏的人打量了一眼手中的支票,毫無表情。
這個世界上,親情是讓人變得充滿人情味的神奇藥方,也是令人為之冷酷的毒藥。
黑暗的房間裏,一個瘦弱的女人弓著背反複地摸著一塊拱起圓球狀的布。
“天靈靈,地靈靈。”連聲音都很詭異。
清晨的風從敞開一半的窗口吹進來。
哢嚓。哢嚓。
風掀起黑糊糊的窗簾,帶進一絲明亮而刺眼的光線。
“丁零零……起床啦!丁零零……起床啦!”可惡的鬧鍾打破了少年的美夢,差一點,差一點就可以擦亮眼睛看到自己所愛的女人長什麼模樣了!
金銘哲翻了個身,把狂叫不止的鬧鍾扔到了床角,然後伸出手,閉著眼睛在床頭摸索著外衣,然而什麼都摸不到,難道……
金銘哲從床上迷迷糊糊地站起來,朝著客廳走去。視野內黑壓壓的空間混為一體,他差點被一張椅子絆倒,不過也因此,總算是清醒了。
“媽媽!”金銘哲對著弓起背的女人大喊,“那個!”
噓——
媽媽伸出手,豎起修長的食指放在嘴邊,輕聲說:“別吵!”
“那個!那個是什麼?”金銘哲驚叫了起來,自己的外衣正被媽媽蓋在那個怪球上,媽媽學著女巫的樣子,不斷地摸著它。
“哈哈,水晶球啊!”媽媽掀開了從兒子金銘哲那兒借來的外衣,一個閃閃發光的水晶球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天哪!媽!你又從哪兒買了這個球回來?”
“這個可是跟著名水晶大師定做的哦!世界上絕無僅有!!”媽媽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興奮地介紹著它有多麼的珍貴,多麼的神奇。金銘哲可管不了那麼多,他走到一個櫃子前,用力地一拉櫃子的把手,一櫃子的水晶球暴露在了媽媽的麵前。
它們在黑暗的空間裏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那麼……這些呢?”金銘哲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指著媽媽手中的外衣說,“還有!每次都要把我的外衣罩在這些奇怪的東西上,它們都是抹布嗎?”
氣氛有些凝重。
明明已經四十多歲的媽媽卻還像個孩子一樣,在國外的時候加入了所謂的“水晶占卜”的媽咪團隊,迷戀水晶球,整天看情節泛濫的偶像劇,還眼淚嘩啦啦地流。
“帥兒子喲,媽媽是想給你招點桃花運啊!你看你,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給媽媽帶回家!我要兒媳婦!兒媳婦!”媽媽還反抗似的揮了揮兒子的外衣。
“好了!好了!別鬧了!”金銘哲皺起眉頭,臉色很不好看。他搶過媽媽手裏的外衣,邊穿邊朝窗口走去,“刷”的一下拉開窗簾。
如同流水般傾瀉的陽光,頃刻之間占滿了整個客廳。
襲麵而來的海風夾帶著清新的海水氣息。
少年頎長的身體佇立在窗前,漠視著遠處的景物,臉上沒有笑容,所有的回憶都像是一條條被詛咒的蛆蟲,每日每夜地占據他的神經,他沒有辦法驅趕它們離開自己。所以,隻有是慢慢承受,承受著那種比在油鍋中的煎熬還要疼痛的回憶。
遠處沉靜的大海,波濤被掩埋在海平線下麵,無比寧靜的清晨,看起來充滿希望的清晨。
媽媽頂著黑眼圈,搖了搖兒子的手臂:“寶貝,別生氣啦!媽媽是希望你快點好起來!所以才……哎,要有新的回憶出現,舊的傷口才能愈合……”
金銘哲微微側過臉,什麼都沒有說。像今天這樣的尷尬場景也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自從兩年前發生了那件事情,媽媽就把爸爸留在國外,自己獨自回來照顧兒子,一開始她曾試圖說服他帶他離開,但是由於心理治療而必須延遲。現在,兩年過去了,她再提出移民的事情,他總是堅決地拒絕。
兩年的時間不足以忘記一個人。
兩年的時間不足以遺忘帶著傷痛的回憶。
兩年的時間,隻能夠在痛苦中被無數隻毒蠍子啃噬著內心的空缺。
隻要提到回憶,他就會變成另一個人,不愛說話,沒有麵部表情,但是時間不早了,金銘哲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時鍾,推開媽媽的手,低聲說,“我去上學了。”
簡單地洗漱過,並沒有吃早餐的打算。金銘哲緩緩地走下樓梯,打開大門,正要關門離開的時候,媽媽從樓上探出頭,大聲喊:“兒子!加油!我占卜到你最近一定有桃花運哦!等著吧!愛神從來都沒有對你放開手!”
吧嗒——
金銘哲無奈地關上門,把耳塞掏出來,邊走邊朝著身後揮揮手。
一陣濃鬱的檸檬香穿透了嗅覺器官,金銘哲深深地吸了一口,像是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帶著魔咒的風,在瞬間消除了他腦海裏重重的負罪感。他疑惑地朝著四周望了望,突然間好像想起了那個無厘頭的夢境,臉上難得地浮現了一絲微笑。
經過隔壁家大門的時候,這種香味更加濃了。金銘哲皺了皺眉頭,他想起了昨晚響個不停的卡車聲,開過了一輛,又到來一輛。然後,還有搬家工人吃力地搬著笨重家具的呐喊聲。一直到將近淩晨的時候,這個聲音才停下來。
看來有新鄰居了。
這個發現並沒有令他高興,反而是心裏更有負擔感。似乎一開始就有了定局,以及未曾謀麵的第一印象——沒有大腦的一家人。畢竟從來沒有人會在半夜搬家,除非是……被債主追債!
新的一天就這樣來臨了,沒有任何預兆地來臨了。金銘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晃悠晃悠地向車站走去,耳朵裏充斥著重金屬的聲音。
戒不掉的音樂,正如戒不掉的人。
畫外音:感悟我們身邊的任何一個故事——
很多時候,我們總以為愛情是最糾結的問題,為它悲傷,為它瘋狂,卻差點忽略了與我們永生的親情。
從愛情跨越到親情,或許這樣的故事結尾總讓人感到驚訝,但故事的存在,是為了人本身的感悟。這就是所謂的肉體會腐爛,但精神永存吧。
正因為有了某個人,所有的一切被洗牌——
在遇見他之前,她從未知道什麼是幸福。
在遇見他之後,她從未知道什麼是絕望。
因為,有你,就是全世界。
這個世界,我想擁有,不想失去。
漩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