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卻隻是那麼扒著門框站著,不說話也不進來。
他這才察覺到什麼,放下手裏洗好的碗走過來,看她怔怔愣愣的模樣微微皺了皺眉:“怎麼了?”
“Merry Christmas。”她忽然說。
顧映寧以為她是在跟自己說祝福,於是舒展眉頭笑著回道:“嗯,聖誕快樂。”
然而她卻直直地望著他,聲音裏有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和探詢:“是不是你……很久很久以前,C市的十九中,每天給我偷偷送零食,還在窗戶上寫‘Merry Christmas’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這一回,怔住的人變成了顧映寧。
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他自己都記不大清了,她竟還能記得窗戶上寫字這樣的細節。
“以前我明明跟你提起過,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就是你?”心那麼明顯地漏拍,盛夏隻覺言語已經無法表達她此時的情緒,就好像一個人兜兜轉轉了一大圈,回到原點才發現,原來最瑰麗的風景就在最初的地方,從未改變過。
顧映寧笑了。
沐浴在棱棱晨光中,他的笑容那樣好看。揉了揉盛夏的發頂,顧映寧說:“現在不是知道了嗎?”
她提及的時候他們剛剛認識,他怕自己若是貿然說那個人是自己會嚇著她。然而後來,卻是再沒有合適的機會告訴她了,總覺得顯得突兀。
執起她柔軟的手摩挲,他笑著娓娓道來:“那時候我已經麵臨高考,本打算向你告白,誰知父親忽然說要送我出國讀書。我輾轉了一整晚,最後決定讓這份悸動還是保持種子的模樣,畢竟那時的你和我都太年少。”
聽著他的解釋,盛夏慢慢又想起一件事來。
初三的一天,剛出校門突然天降大雨,沒有帶傘的她自然瞬間成了一隻落湯雞。就在她覺得慌亂無措的時候,走在身後的一個男生上前友善地伸出援助之手。在走完短暫的同路後,男生將傘留給了盛夏,自己淋著雨跑開。因為先前被傾盆大雨砸得滿臉都是雨水,盡管後來躲到了傘下,但頭發、睫毛處仍舊有雨水不停地往下淌,讓她一直不時地抹揩。模糊中,盛夏隻記得男生長得很好看。後來大學時認識許亦暉,盛夏總覺得麵熟,想起來這件事後她曾有些激動地問過許亦暉,可是許亦暉根本不曾在C市待過。
現在想來,連那個曾經出現在滂沱大雨中伸出援手的男生,也是顧映寧吧。
盛夏忽然笑了:“顧先生,原來你喜歡我這麼久了啊……”她把尾音故意拖得很長,帶著一絲沾沾自喜的小得意。
顧映寧的眼角已經開始有了少許細細的紋路。他勾唇,加深笑意,嗓音低沉:“所以,這輩子你都逃不開成為顧太太的命運。”
冬日的早晨,大地剛剛從睡夢中醒過來,陽光那樣溫暖柔和,客廳裏的水仙花正吐露著奶白色的芳香,空氣裏還彌漫著小米粥的香氣。
而這,正是他和她想要的世界,因為真正的幸福經得起平淡的流年。
或許不會再有太多從前的臉紅心跳,也不再有什麼轟轟烈烈的事,有的,是滲入呼吸、深入骨髓的親不可割。每天一起吃飯,一起走過家門前那條已經走過無數次的小路,一起重複著千篇一律的日常瑣碎,一天比一天地更離不開他,才是真正的幸福。
再不會有人像他,讓她想每天一醒來就看到他的睡顏;
再不會有人像他,讓她覺得哪怕和他一起刷牙這樣稀鬆平常的事都是那麼的值得期待;
再不會有人像他,讓她覺得隻要是在他身邊,就算是荒野流離都和天堂擁抱沒有絲毫分別。
好比有次她回母親家,收拾舊物時曾翻出一把落滿了灰塵的折疊傘。物件可以落灰,記憶卻永遠如新。
因為他是她掌心最倔強而熾烈明媚的玫瑰。
因為從來都是他,在盛夏光年裏,投射進影子裏成為最溫暖而無可取代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