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塵埃 1 離開
江靜歌坐在院子裏紮了幾個許願燈，各種各樣的形狀，蓮花的，心形的。她手巧，隻要稍稍一想以前黎寫意教她的，就會折了。
是了，這還是李媽教她的，後來黎寫意又教了她幾種另外的花樣。
她頓時鄙視了一下自己，自己是來散心的，都說要和那個人分清關係，偏偏這時候還想起他。
她是幾天前來西塘的，江靜笙是知道的，她肯回去已經讓他覺得寬心了。而且在這裏小住一段時間，確實讓她心裏寬鬆了一些。
有幾次她打電話找麻豆，可麻豆總是很忙，她嚐試和她說陳紹言的事，都被麻豆帶過去。
杜顯揚端了茶水出來，見她發呆，笑笑：“你還是改不了發呆的習慣。”
她乖巧地笑：“所以我學無所成，一上課就犯頭暈。”
杜顯揚搖搖頭：“那是你不願意學，你以前不是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嗎？”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站起來扶杜顯揚坐下來，這幾年杜顯揚也老了，一個人守著兩棟宅子，每天早上在院子打打太極，或是跟幾個老人拉拉家常，人老了，就知道孤獨了，所以也不像年輕時那樣孤僻。
她突然想，不知道那個人如果還在世，這麼大年紀，性子是不是也會有所轉變？
杜顯揚握了握她的手，端詳了她幾眼：“真是長大了，沒想到你還能主動回來。”
“不知怎麼的，就是想這裏了，以前一直想能不回來就不回來。可是真要回來了，才覺得這才是屬於自己的地方，有種歸宿感。”
杜顯揚說：“李媽走的時候，還念著你。”
一想到李媽，她心裏一疼。李媽是前兩年去世的，在那個人去世後她一直照顧他們兄妹，後來他們兄妹走了，就留下來照顧杜顯揚。前兩年身體染病，便去世了。
她那時候遠在西藏，在那裏，她為去世的李媽祈禱跪拜，求李媽原諒自己無法回去。
“在外麵生活怎麼樣？聽靜笙說你開了個工作室。”杜顯揚笑。
“是啊，現在工作室生意還不錯，如果做得好，以後還可以發展分工作室什麼的。”
杜顯揚聽來很滿意：“但不要太累了。”
她點點頭。
杜顯揚站起來：“中午給你做你愛吃的紅燒豬蹄，你趁這天氣好出去走走，指不定下午就下雨了。”
她點點頭說好。看著杜顯揚單薄的背影，心裏微酸。
他一輩子都沒有結婚，前半生在幹什麼她不知道，而他的後半生，全用在她和江靜笙身上。她是知道的。
等紮完了許願燈，已經是傍晚，她和杜顯揚說了一聲，一個人沿著河邊走了走，嫌人多，就專挑人少的地方走。
她去了煙雨長廊，有許多女孩子在那裏拍照，很多人覺得這名字好聽，有詩意。她還去了河埠那裏，她有些發怔，好似又看見了十年前他們幾個人站在這裏，把一把鑰匙沉進這河底。
她突然想起什麼，折身往回走。出了人多的地方，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越往寂靜處走，山便多起來，一條小徑徑直通向西塘區外。
她一腳一腳地踩在這鬆軟的泥土上，良久才站住，茫然地看著這滿坡的幼苗。
沒有當年的樹，如果那棵樹還在，十年過去理應是參天大樹。然而這滿坡都是剛剛種植的幼樹苗。
她拉住經過的一個老人家：“這裏怎麼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