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世界的彼岸遙遙相望 一 綺羅的來訪
各色路燈在晨曦中褪去一夜盛裝，川流不息的車燈依然如長龍蜿蜒。
華燈已逝，驟雨剛至。
天空的顏色讓人分不清是夜是晝，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車窗上，車速在20公裏以內徘徊，然後是10公裏，5公裏，終於被夾在奧托和奧迪之前停滯不前。再這樣堵下去，又要遲到了。
莫顏煩躁地按著方向盤上的紅色按扭，此起彼伏的汽車喇叭鳴笛聲對於推動窒息般的車隊前行毫無用處。
自上次被警方調去配合調查工地汽車襲擊案到現在，她一直都沒能好好去診所上過班。並不是什麼特殊的原因，隻是心情一直無法平複。她沒有去向穆青追溯那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卻也始終提不起對他的恨意。
作為一名資深的心理醫生，她清楚地知道沒有什麼能比時間更好地平複傷口。
那些殘舊的傷痛如果一直就這樣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問，也就會慢慢自然愈合，最終被忘記。為了促使自己忘記，她甚至使用了一種意識深處的催眠措施。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奏效，但至少現在表麵的一切已經恢複平靜了。
與其說是她選擇了繼續依靠，並且相信他，倒不如說是潛意識希望自己可以繼續信任他。
應該……可以繼續信任吧。
再一次說服自己以後，莫顏終於可以稍稍鬆一口氣，車隊緩緩開始移動。當她終於擺脫梗塞的道路踏進魅都心理診所的大門時，前台助理丁柔猛然起身喊道：“莫醫生，你又遲到了！忘記今天有新病人了嗎？”
丁柔的神色嚴厲，一瞬間，莫顏有主仆顛倒的錯位感。
“病人已經來了麼？”她不安地問。
丁柔無聲地朝辦公室呶呶嘴。
莫顏急忙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掛起營業性的微笑，輕輕推開辦公室的門。
正在窗口欣賞雨景的病人慢慢地轉過身來，笑容比醫生更燦爛，更嫵媚。漆黑的長發水流般垂落在耳畔，映襯她如雪般白皙的皮膚。
“綺羅！”抑製不住內心的驚訝，關門的瞬間，莫顏不小心跌落了手中的雨傘。
“何必這麼驚訝，你一定想到我會主動來找你吧。”女子身材高挑，被一件鮮紅耀眼的風衣裹住全身，隻能看見一雙纖長挺拔的腿。她始終保持優雅的笑容，雙手攏在紅色風衣的口袋裏，一步步朝外間辦公室走來。
不能否認，她的美令這個陰天都變得明媚亮麗。
“找我什麼事？”莫顏彎腰撿起雨傘丟進一旁的傘桶裏，脫下外套丟在辦公椅背上。
綺羅跟著走到辦公桌前，忽然收起笑容，換作好奇的表情偏著腦袋打量她許久，卻突然沒頭腦地冒出一句：“你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嘛。”
像是被打翻的熱咖啡燙了一下，莫顏愕然轉身看著綺羅。
作為一個女性人類來說，她的表現真奇怪。
但作為一個妖怪來說，就不那麼奇怪了。
妖怪常常會以動物獨有的好奇表情去審視人類世界，甚至以衡量蛋糕的標準來衡量眼前的人類。綺羅的妖氣在這間隻有兩個人的辦公室裏已無處可藏，隻不過這氣味同其他妖怪的那種膻腥或惡臭完全不同，被一股淡淡的類似刨花木屑的香味取代，不容易被察覺。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莫顏淡淡地拉開辦公椅坐下。
綺羅壓低些眉頭，反問道：“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好奇麼？”
莫顏打開筆記本電腦，笑了笑說：“好奇？我為什麼要對一個妖怪感到好奇？我的診所每天至少有十幾隻妖怪出入。”
“不是我，是穆青。”察覺到莫顏臉上掠過的一絲波瀾，綺羅挑釁地揚起優美的唇角。“他的過去是怎樣的？他和你母親的事？還有你母親為什麼會遺棄你……”
“如果他覺得我有必要知道，他會說的。”莫顏毅然打斷，冷冷瞥了一眼綺羅，濃墨般的瞳孔閃著堅毅地光。“如果他不說，那就意味著，我沒有必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