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上畫舫,船隻輕微地隨著水流左右搖晃,使得我身子也微微晃動。我揚揚手裏的狗腿砍刀,仿佛威脅看不見的敵人。這種狗腿砍刀類似於尼泊爾的彎刀,傳說是從上古時代就傳衍下來,刀身就如一把普通的彎曲大刀,隻是刀刃卻是逆的,在原先刀背的地方,刀背亦反之。這種結構砍殺極佳,猶如刀刃有個天然地向內彎度,一旦斬中,根本無法逃脫。
我小心翼翼地走向畫舫客艙。畫舫是一種古代的遊艇,比之遠航的寶船,結構簡單多了,不外乎中間是客艙,尾巴掌舵,前麵則是廚房,而客艙占畫舫麵積的三分之二。越湊近客艙,那絲絲入耳的悠揚音樂越發清晰,但正當我跨入客艙的時候,絲竹聲、觥籌聲戛然消失,我一呆,怎麼回事?
我四下裏環視,客艙靠近船尾一側是一張圓桌,供客人們休息筵席,對麵這是一小片空出的場所,容得歌姬彈奏演唱。我曉得這船有貓膩,但是怎麼一下子就沒了聲音,是不是生人氣息太旺了。
我後退幾步,空著的左手猛然被什麼抓住,我頓時吃了一驚,來不及多想,隨手就把狗腿砍刀向後揮去。這一刀在我吃驚的時候繪出,我原本就是一個大力士,這是更加凶猛,隻聽哢嚓一下,我隨著扭腰揮刀的動作把腦袋轉過去,竟然看到我是一刀把一個抱著琵琶,穿著婦人衣服的骷髏頭砍下。
我大駭,踉踉蹌蹌倒退,退到圓桌邊,回頭一打量,又是吃了一驚,看到居然有六七個骷髏正穿著衣服,端端正正坐在圓桌邊,或飲酒,或鼓掌,仿佛還在舉行筵席。
我越發惶恐,忍不住就揮動狗腿砍刀,見一個骷髏就砍一個,神智竟有些迷亂,突然耳邊如暴雷般地喝道:“老朱!恒淮!”
我一呆,搖搖頭,定定神,卻看到何永進在岸邊焦急地看著我。我再一眯眼,開眼時候看去,哪裏有什麼畫舫,我居然站在一口棺材裏。我一怔,條件反射地跳了出來,彈到岸上。那棺材浮在水麵上,原本靠岸是受到水流衝擊,被樹根絆住,這樣叫我用腳一蹬,頓時沿著水流,往下遊漂去。
何永進看我眼神有異,我驚恐地問道:“老何,到底怎麼回事?我剛才明明看到一艘漂亮的畫舫,上麵沒有一個人,卻演奏著音樂,所以上前看看。但是一眯眼就變成了棺材,怎麼了?”
何永進圓鼓鼓的眼珠瞪著我,半晌才說道:“前麵的情形我不太清楚,但是後來我聽到呼呼的砍刀聲,心裏覺得有貓膩,就爬出來一看。不得了了,我看到你像是瘋了一樣,站在一口空棺材裏,猛烈揮刀,好像在砍什麼敵人一樣。”
“然後呢?”我焦急地問道。
何永進吞了一口唾沫,說道:“然後我就看到突然從對麵閃出一個人影,接著一團紅光飄過來,落在你頭上,轟的一下爆炸了,像是那種過年時候放的小花炮。我心裏急了,拚命大叫,你一下子就醒了。”
我倏然回頭,看看對岸有無異狀,卻看到一個遙遠的紅色小點漸漸消失。
何永進亦是凝視著那個紅點,說道:“我不是一直說過,我覺得好像有人在跟著我們。似乎便是這個人吧。但是——這次他好像救了你一樣。”
這個紅色的人,便是血衣夜叉,我不是第一次見到了,上次在懸棺穀那裏,看守棺材幹屍的時候,等等,都遇到過一次,可惜讓她跑了。她究竟是誰,這次居然來救我了,奇怪……
我心事重重,回到帳篷裏也睡不著覺,到了天亮鑽出帳篷。我沒有告訴羅明申等人,也叫何永進守口如瓶。
如此我們對照著地圖和指南針,沿著河流繼續前進,彎過幾個岔口,穿過一個湖泊,如此走了一天,到了傍晚時分,天色昏暗,羅明申滿麵疑惑地說道:“奇怪,對照地圖,我們明明到達了僰人的秘銀礦藏所在地了。”
我站在船頭,用高倍軍用望遠鏡極目眺望,心裏也暗暗著急,突然眼前一亮,在望遠鏡中,隱隱約約看到叢林裏掩映了一間房子的模樣,再仔細眺望,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村落。可是根據資料,本地根本沒人生活,那麼隻能是幾百年前僰人開采銀礦所遺留的殘骸了,我頓時大喜過望,叫道:“快看,前麵有村莊,那就是僰人的秘銀!”
羅明申大喜之極,急忙從我手裏搶過望遠鏡,一邊盯著遠方的村莊,一邊發生招呼民工駕船過去。我們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眼前豁然開朗,仿佛《桃花源記》裏的漁夫發現了傳說中的桃花源一般,歡呼雀躍。
這便是僰人的遺跡,明朝時期山地的木製建築,錯落有致,從房屋的多寡來推斷,僰人當時的人口不會少於兩百戶的。我們這時正駕船在一個人口開鑿的湖泊港口裏,順河水直下。這裏相當隱蔽,單不說河流錯綜複雜,就是茂密的森林也是天然的隱蔽處,難怪明朝大軍一直無法找到。
我們熄滅了汽艇的發動機,依靠方才螺旋槳產生的動力慣性,緩緩靠近港口碼頭,但是汽艇頭部甫一觸及碼頭,就隻聽哢嚓哢嚓的響聲,那木製的碼頭竟然一下子就被撞碎,使得汽艇頭部大半陷入其中。我吃了一驚,我們航行的速度並不快,加上又關了發動機,那點慣性的力道連尋常的樹枝也無法折斷,怎麼瞬間就穿入加固過的碼頭裏麵,由此可見,這裏實在是真的很久沒有人來整修過了。那碼頭上一條條大腿粗的木頭看似牢固,實則外強中幹。
如今汽艇被卡在碼頭裏麵,動彈不得。而碼頭的堅固程度我們又是見識過了,實在不敢拿自己前去冒險。我隻能跳下河裏,河水不是太深,大概剛剛過腰。其他幾個人就照著我的樣子依次跳入河水裏,爬到岸上,拉住纜繩,合力把汽艇從碼頭中拔出來,栓到一棵樹上,這才能稍微放心一下。
後麵的汽艇經過我們提醒,棄碼頭不顧,而是小心翼翼地靠到岸邊,依次跳上岸。
我抬頭眺望眼前的僰人村落,這是一個頗具有防禦色彩的山寨。我們登陸了岸上,迎麵就是一座巨大的木門,約莫有五六米高,七八米寬,木門兩邊延伸開去,都是一段段塗了桐油的圓木圍牆,既放火又防水。木門之後隱隱露出兩個瞭望塔,可以居高臨下射箭。而我們從碼頭登陸到木門之間的一段距離,都是一片空地,除了一些小草,沒有任何樹木,毫無遮掩,若是入侵,定然被瞭望塔上的弓箭手射殺成刺蝟。我暗暗歎了一口氣,在冷兵器時代,這卻是是一個出色的防禦工事,可惜明朝的時候世界便已經進入熱兵器時代,這種木門,叫一門山炮一轟,立時即被轟塌。僰人軍事思想如此落後,難怪很快便被朝廷大軍剿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