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經曆並不光彩,而且似乎與告狀無關,但我還是願意把這件事說出來,因為這是趙大偉最後一次與我們一起行動。趙大偉回家之後,就再也沒和我們一起玩過了。他的腿在那天晚上留下了終身的殘疾,從此以後走路就是一瘸一拐的。趙大偉的父母親,還有他的妻子,把我們當成了仇人,見到我們就罵,什麼話難聽罵什麼。
第三天,檢查組的人就要來了,我和西狗、劉小手,我們貓在煙村的路口上,我的懷裏揣著我們寫好的檢舉揭發的信。我們在等著檢查組的車到來,隻要車一到,村裏的那些村官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一想到這些我們就興奮不已。可是事情突然發生了變化,我們沒有等到檢查組的人,卻看見了村裏的民兵連長帶著兩個人出現在了路口,我們以為村裏出了什麼事呢,沒想到他們直接朝我們走了過來。然後,我們就被帶到了村部。民兵連長說,知道為什麼抓你們嗎?我們說不知道。我以為是那天晚上偷雞的事暴露了,可是那也沒什麼呀,我們又沒有偷到雞,有什麼大不了的呢。民兵連長板著臉說,還裝什麼糊塗?把狀紙交出來吧。
有人告密了。我們那次告狀沒有成功。我們被關了一天,直到檢查組的人離開之後才重新獲得自由。但我們要告狀的事還是在煙村傳開了。我們再一次成了煙村人茶餘飯後談論的焦點。我一直疑心是趙大偉的父母或者是他的妻子告的密,西狗和劉小手也這樣猜測,但是我們一直沒有去問過趙大偉,也沒敢去問他的家人。
檢查組的人走了之後,村裏開始秋後算賬。差不多所有的村官都到了我家,他們質問我的父親,說,王老倌,你自己說該怎麼處理。
村裏的意思,是要把我們家的田收回去。我父親不停地給村官們點頭哈腰賠不是,不停地說小孩子不懂事你們就原諒他這一回。
我說,爹,你用不著和他們點頭哈腰。我又衝著村長書記們說,你們有種把我的田收回去試試?你們敢收我的田,我就敢把煙村的天捅一個大窟窿。
我太清楚那些村官了,他們一貫是欺軟怕硬,他們不敢真把我家的田收回去。可是我父親不這樣想,父親知道得罪了村官今後有得小鞋穿。父親突然操起了一把椅子,朝著我的肩膀就劈了下來。父親的舉動讓村官們大吃一驚。父親舉起椅子還要劈我第二下的時候,村長伸出手來托住了我父親的手。我父親的嘴裏還在罵罵咧咧,說是要把我這不爭氣的東西打死算了,父親說,打死了老子去坐牢。父親的行為讓村官們下不了台,他們開始反過來勸我的父親,說紅兵還是太年輕,不經事。算了算了,我們也不是真的要把他怎麼樣,隻是來提醒他一下,讓他下次別這樣了。我那次傷得不輕,從此落下了一個肩周炎的毛病,隻要刮風下雨,肩膀就會酸痛難忍。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不再同父親說話。也是那一次,我堅定了要離開鄉村出門打工的決心。